第45章 同行
曲家家主纵使再不情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没敢马虎，一边写信，一边叫了管家来询问之前送阳光玫瑰青提的联络人。
“回老爷，那人是来求见了几次，这……也不清楚他是在哪里落脚。”管家冒着冷汗回话。
这还真不怪他做事不仔细，小地方过来的人，主家不愿意见，府门都不让人进。
他也不是没问落脚地，现在人已经不在那个客栈了，他哪儿知道人还在不在京城。
曲家家主怒斥道：“这个蠢货……”话一出口，似是想到了什么。
管家找不到联络人，是蠢货。
那他自己呢，几次三番将人拒之门外……
这句话听起来倒更像是骂自己的……
他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两份信封好。
“派人加急送过去，一定要快！”
“是……”
……
五日后，褚青月收到了加急情报，不过不是曲家家主传来的。
而是京城。
那个流云他们送葡萄的时候落脚的客栈，是如意商行的。
就算没有这封信，褚青月也在开始准备进京的事宜。
要问这份自信从哪里来，当然是丰收了第一波的土豆了！
这可是褚青月的杀手锏，思虑再三，还是面圣的时候拿出来比较好。
因为这次进京，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在褚青月看来，这些东西其实早几年晚几年没有太大关系，最重要的是人。
林知鹤的妹妹林知许，镇国公出事后，圣上为显宽厚，将府中女眷尽数收入教坊司。
而因为镇国公事件牵涉太广，近日才正式结案。
如意商行下面的青楼里，有官员聊到这件事，似是要在万寿节一并宽赦。
二哥人已经带着最后一批金矿回了南疆。
这几个月来，四万的兵，有一半都参与到了挖矿工程中来。
硬是把几年的工作缩短了十倍的时间做完。
这些都是接下来征兵和扩大势力的底气。
至于明面上的两个矿，在伙头营进驻的三天后，阿斯兰多少看出来点问题，主动来找褚青月谈。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村民，哪能吃得下这么多金银，被查出来，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褚青月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双方商定，阿斯兰的人全部撤出，之后挖出来的一九分。
寨子里的人分到的这一份，会以秋月商会的一成股份折算给他们。
但需要签劳务合同，并承诺永久保密。
阿斯兰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经过动员，寨子里大半都签了，少数不愿意的人，也被勒令封口，并且此后余生，他们都走不出云梦县。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却是保全所有人最好的法子。
至于留给朝廷的，只有原本矿脉十分之一不到。
还都是面上看着多，实际下面都被挖空了。
又用火药炸过几次，最后引水浇灌，营造出一副天灾的假象。
只要上面开挖，下面就会塌方。
褚青月检查完这些，留下现在全职负责情报工作的柳夫子坐镇县衙。
又跟几个手下开了小会，最后带着丰收的土豆，和马住持亲笔誊抄的心经。
坐在县衙里悠哉悠哉的等曲县令过来。
一大早，白术就带来了曲家的信。
信中内容和褚青月所想的差不多，就是明里暗里让给曲家分点功劳。
褚青月把信放在一边，“主子，要回信吗？”
“不了，见面再说吧。”
这次进京，褚青月带白术和白露二人。
云梦港离不开流云，而家里离不开流苏。
最重要的是，白术白露二人都习武，且性格更加沉稳。
流云和流苏倒是没有任何不情愿。
“我再努努力，争取早日一起进京。”褚青月坚信鸡娃不如鸡自己。
最近半年，这几个人成长飞快，不需要更多的压力。
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前几日已经去港口跟父亲道别，今日回府吃了午饭，同褚夫人辞行。
午饭后小憩了会儿，午后的暖阳洒满院子，春夏时节，最是适合打扮。
褚青月穿不了花裙子，便取来自己的妆匣，让流苏和白露来各选一支。
流苏那为数不多的伤感也烟消云散了。
美颠颠的选了一支，褚青月亲手给她戴上。
白露素来不爱这些，也拗不过两人的热情，毕竟要进宫，不能太寒酸，被两人拉着坐在梳妆台前，她今日身穿淡蓝色的连衣裙，戴上一对琉璃耳环后，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宛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
流苏看呆了，嚷着也要让她哥哥去买蓝色裙子。
流云正巧从外面进来，宠溺道：“裙子本来就是你们俩都有，在东街的宅子里，你下次回去就见到了。”
“曲县令过来了？”
褚青月抿了口杯里的薄荷水，开口问道，算算日子，他也该收到曲家的信了。
“刚送来拜帖，说是下午到。”
褚青月收了玩笑，直接去衙门里待着等曲县令上门。
……
曲县令接到信的那一刻，是有点难为情。
毕竟小褚大人也是帮了他不小的忙，而云梦港的事，他也确实没有插手。
现在就凭着曲家嫡系帮忙把葡萄送进送礼，就让自己白白分了这么大的好处。
主要送葡萄进宫本来就是双赢的事情，曲家也是占了便宜的。
这么想着，他面上笑得越发真诚，等到了京城，一定好好求求家主，给小褚谋个好差事。
饶是他已经厚着脸皮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小褚大人有这样的大手笔。
“你是说，以后的阳光玫瑰青提都有我全面负责进贡？”他不确定的问道。
只是运一些葡萄树过去，路线都打通了，一切难题都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享受劳动果实的时候。
这个小褚大人，也太真性情了吧。
他是不是不知道里面能有多少油水啊。
曲县令一副要苦口婆心劝说的样子。
“咱兄弟俩，谁跟谁呢，我根基薄，没有家族可以依仗，这次也是托了曲大哥的福，能有机会面圣，这功劳，算曲大哥头上，跟算我头上，没什么两样，你就别推辞了。”
褚青月姿态放得很低。
曲县令内心忍不住窃喜，看来这个小褚大人，真的就是个愣头青，只知道干活，不知道揽功劳，未免也太赤子之心，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
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下带着整个曲家走上了一条惊险刺激，富贵险中求的独木桥。
两人连夜乘船出发。
一路上，曲县令都在研读流云写的葡萄进贡流程。
从怎么挑选适合进贡的葡萄、到怎么运输、怎么装车、怎么装船、怎么养护、怎么判读新鲜程度、到温度湿度的把控、到葡萄的具体产地、开花结果虫害等等。
可谓是把阳光玫瑰青提做了一个全面的介绍。
当然，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整个云梦县的阳光玫瑰葡萄都在流云名下，以后他就算是负责了进贡，也是负责从流云那里购买葡萄，也就是赚个差价，博个出风头的机会，而且，很有可能这个风头不会持续太久。
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一路上，曲县令对褚青月的好感突飞猛进的增长。
本来三分的交情，也硬生生拔高到了七分。
要不那么多男人喜欢一起喝酒呢。
长夜漫漫，船上坐得久了，他也出来找褚青月喝酒，喝到兴头上，还掏心掏肺的告诫。
“小褚啊，你听哥的话，到了京城，可得小心行事。”
“是是是。”褚青月好笑的看着他。
“家主胆子小，曲家不算大富大贵的人家，好在是文官清流，我那爷叔，可是咱大禹的大儒，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化解了周边各国的矛盾，有丹书铁券护族，这才能在京城那吃人的地方安稳度日，可惜啊，我们家人丁不旺，哎。”
说着还像模像样的跟褚青月分析着他知道的那些京中局势。
褚青月听柳夫子讲过曲家的事。
确实是一代不如一代。
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她听着曲县令吐槽别的家族，倒是吐槽得挺入木三分的。
这样天赋，努努力，倒也不是不能当个爱打小报告的狗腿子御史。
曲县令喝了酒，吹完牛皮就去睡觉。
第二天醒来，还不住的得意，自己交对了朋友。
以后自己有肉吃，也给小褚喝汤。
升官发财死老婆，他本来只得了一样，现在马上就要全部拥有了。
想到之前韩神医给他留的调理身体的药，将养了这么久，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办了件这么漂亮的差事，不知道会不会有京中贵女想跟曲家联姻。
自己虽然年纪大了些，也算是个小小的新贵？
而且可以承诺不纳妾，嘿嘿 ……
这么想着，十日的时间过得飞快。
提前规划好的最优路线，开足马力，直奔京城。
主要是曲县令晕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哪怕提前传了信，曲家家主也没想到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到这俩人。
看来这个小褚大人，当真是个干实事的。
褚青月特意把白术留在船上，以船只急着返航，自己需要给母亲补买一份生日礼物为由，带着白露去了趟珠宝阁。
曲县令正好要给二人再添置几样礼物，带去曲家显得礼数周全些。
二人分头行动，曲县令亲眼看着小褚大人把首饰盒交给婢女，让婢女把首饰送到船上后再来曲府汇合。
此时距离万寿节还有半月的时间。
圣上大概率不会在万寿节当天见这两个芝麻官，曲家家主这么想着，当天就递了折子上去。
梁相此时才收到消息，知道那个命大的褚家小子进了城。
褚青时早在之前离开京城的时候就留足了人手，但京城势力错综复杂。
他从杨朔那里拿到了遗诏，而国师转交的半块兵符，则交给了褚青月。
没有人知道这半块兵符有什么用。
褚青月把他放进特制的镂空玉佩里，带在身上。
在曲家用了晚饭，曲府管家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介绍着曲府的布局。
给曲县令和褚青月安排的是相邻的两个房间。
回房前，曲县令还忍不住感慨道：“你我二人当真是有缘。一起破案、一起去云州历险、现在同行进京，很有可能还要同行进宫面圣。”
子时，两间房同时被点了迷药，一片火光中，曲县令被浇了一头凉水，努力睁开眼，见到面前的小褚大人。
褚青月还不忘调侃道：“可以再多加一条，一同中药，一同被火烧。”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一股刺鼻的浓烟。
等两人从房间跌跌撞撞的逃出来，曲府的下人已经乱作一团。
整个后半夜都在救火。
好消息。
没出人命。
坏消息。
曲家被烧毁了一半。
有不少下人看到纵火之人，是两个身穿夜行衣的小厮。
还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什么“不知好歹的东西，敢得罪我们梁少爷。”
什么“梁家也是你能惹得起的？”
什么“烧死而已，也太便宜你了，就该让你见识见识我们梁家牢房的十八般酷刑。”
其中就有管家。
曲家家主气得双眼通红，曲家愈发没落，自己也就是个五品官，还是在礼部这种没什么油水的部门，本想着这次难得出了贵人们爱吃的贡品，自己在万寿节再打点打点得个露脸的机会，说不得过两年位置也能动上一动。
没想到！人还没进宫，房子就被烧了一半！
问题是他压根就没钱修！这可是他们曲家最后的脸面！
听着管家哆哆嗦嗦的开口，京城梁家，惹不起的梁家，还能有哪个，可不就是那风头无二的宰相府吗！
这要放在以往，曲家哪里敢跟梁家硬碰硬，走在路上听人议论一句梁家的是非，都恨不得马上弹跳离开，以免惹火上身。
但这不代表曲家就能忍受这样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
哪怕是一只软弱的兔子，死之前也会张开嘴咬人。
更何况，曲家又不是真的没落了，自己还没死呢!
曲家家主越想越气，翻来覆去，想破了脑子，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梁家。
便见那个年轻得过了头的小褚大人，小声小气的开口道“昨日下官去给母亲买首饰，确实见过一位自称是梁家少爷的男子。”
“细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说。”曲家家主一个头两个大。
……
听了这话，曲家家主更是不解了。
就因为这梁家少爷要进贡的葡萄先给梁家送去，梁家挑剩下的再送进宫里，被拒绝，所以就要灭了曲家？
未免太过离谱。
但事实就是如此。
曲府管家亲自去请了那珠宝阁的掌柜，从掌柜那里听到了更多内幕。
原来这梁家公子昨日喝了点小酒，跟红颜知己来逛珠宝阁。
遇到了小褚大人。
掌柜的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没敢继续。
曲家家主哪里不知，这是怕得罪贵人。
曲府管家连忙上前，好声好气的求着掌柜，还送了银钱，又保证这件事闹大了也不影响珠宝阁的生意。
掌柜这才不情不愿的继续道来。
没想到梁家公子一眼认出小褚大人，还放话要云梦县所有的葡萄，见对方不肯，改口说要一半，还得是梁家挑剩下的才能送进宫。
说什么这个天下有一半都是梁家的。
掌柜的边说边看着曲家家主的脸色，见他脸色铁青，也不敢继续开口。
“岂有此理！”
曲家家主冷喝一声，就要去告御状。
毕竟这种事讲求一个抢占先机，梁家门生众多，自己去得晚了，指不定被那些人泼脏水。
也幸好这个掌柜前一日宿在店里。
此时天刚蒙蒙亮。
素来低调小意的曲大人，请出尘封在宗祠里的丹书铁券跪倒在宫门口。
很快，就被御前侍候的李公公请进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