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水牢

    云芷无话可说，的确，糖丸和小蜜饯，无论她如何招手，它们都不肯靠近，就连她准备了它们喜欢吃的小银鱼，结果糖丸和小蜜饯也不愿意靠近她。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糖丸和小蜜饯生气了，气她离家出走，没有带上它们，原来不是。

    “小蜜饯一向对有毒的药草蛇虫很敏感，但即便如此，它也不至于躲得那么远。而糖丸一向不喜蛇虫，总是避得远远的，你想想看，糖丸和小蜜饯看你时候的眼神，是否水汪汪的，很想靠近你，可它们却始终不肯靠近。你说为什么呢？”陵游耐心地给云芷解释，“只能说，你身上有它们不喜欢的，或者害怕的东西。”

    “毒虫。”云芷也只能想到这个了，“毒草的味道都不用糖丸和小蜜饯闻到，我自己都能闻到，若是被大型的蛇虫咬，我定然有感觉的，身上也会留下伤口，只有蛊虫这种难以察觉的小毒虫，潜伏在身体里面，从外表+看，根本无法发现，甚至，闻不出味道……”

    “对的，所以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你身体有蛊虫。”陵游点头，“而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怎么在不伤害到你的情况下，帮你把蛊虫引出来。”

    “你就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段紫葳问，身体里多了一只毒虫，按理说是会引起不适，哪怕平时没感觉，总会有特殊的时候，会觉得不舒服，或者说不对劲。蛊虫就是会干扰宿主的，不论是生命，思想，还是感情，总有它在干扰的地方，或好，或坏。

    “不对劲的地方？”云芷一时之间想不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禾是从什么时候跟着你的？”段紫葳突然问。

    “小禾吗？”云芷道，“小禾从我入京没几日就跟着我了。”

    “那小禾应该对你的事情很清楚，她可以信任吗？”段紫葳将小禾带在身边，就是想防着她。虽然云芷说小禾是她认识的一个妹妹，但小禾有时候下意识的行为还是能让段紫葳觉得她应该是睿亲王府的侍女。她也仔细观察过小禾同云芷相处时候的样子，云芷并没有把她当侍女使唤，小禾与云芷也很亲昵，但是有时候小禾还是会脱口而出云芷小姐。想来，小禾是顾衍衡派给云芷的侍女。段紫葳对顾衍衡可没什么好感，所以她不觉得小禾可以完全信任小禾。

    “可以的！”云芷肯定地点头，然后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吧，小禾的身份 有点尴尬。当初我救了顾婉言，顾婉言邀请我去相府居住，我在相府呆了几日。小禾是人牙子带到相府的，当时她又瘦又小，整个人看起来干瘪瘪的，相府的人并不想要买她。我看她那样想说我买下她，养一养，养好了，她倒是想去哪里都成。后来相府的管家见我想要她，就直接划到他们的帐上去，我有说把钱还给相府，但他们不收。后来小禾就一直跟着我，我没当她是侍女，但京城那样的地方，她也只能以侍女的身份陪在我身边，尤其是我后来入宫给太后娘娘治疗头疾，若不是有这一层身份在，相府也不见得愿意管她。但是，师傅，我真的没当她是侍女。我和小禾相处很久了，我相信她的为人，我觉得她不会害我。”

    “嗯。”段紫葳相信，“那既然你相信，我们就唤她来问问，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段紫葳将屋门打开，吩咐柿霜，“你去将小禾唤来。”

    小禾自从入谷，段紫葳每日都教授她一些识药草的本事，还要求她每日练字帖。云芷的字太丑了，不能指望云芷教，段紫葳便亲自教她。还好小禾听话，懂事，有耐心，学得不错，才一个月，字就写得比云芷不知道好看多少了。她自己也用心，有闲暇时间就练字帖，现在这个时辰，她肯定在练字帖。

    柿霜很快就将小禾唤来，而陵游也抱着小蜜饯在屋里等着了。

    小禾对着陵游总觉得心有敬畏，不敢造次，她惶恐地低着头问好，“小禾见过师傅，见过大师兄，师傅安好，大师兄安好。”

    陵游见小禾局促地站着，很是不安地绞着手指，便多看了一眼她的手，黄黄的厚茧遍布手掌，一看就是惯作粗活，手背倒是和手掌不相配，想来是跟着云芷之后，云芷待她好，慢慢养出来的。

    段紫葳见小禾这样，心知她是怵陵游，便将她拉至身边，背对着陵游，“小禾，我问你，你可知道之前在京城云芷是怎么受伤的吗？”

    “师傅，小禾不知。”小禾说着就往地上跪。

    段紫葳将脚伸至小禾膝盖一提，小禾没反应过来就站直了身体。小禾愣住了，这一招怎么这么熟悉，哦，云芷小姐以前也常使这一招。原来是跟师傅学的。

    “那你就说说你知道的。”陵游开口。

    小禾回身，低头看着地面，“我不知道云芷师姐是怎么受伤的，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云芷小姐说，云芷师姐说，明日想去逛逛京城的早市，就想说去找王爷打个招呼，可云芷师姐去了很久也没回来。我等了一个时辰，见云芷师姐还不回来，就想去看看，结果刚出屋门，就被侍卫抓了起来……”小禾说着不受控制地发抖起来，“我，我，我被关在了水，水牢里……”

    云芷震惊，她从未听小禾说过这些，“你说什么？”

    小禾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太可怕了！

    云芷见小禾眼角都是泪，赶紧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脑勺，安慰到，“别怕别怕，我在这里，不怕啊，我们在药王谷，我们很安全的！”

    云芷安慰了小禾很久，小禾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刚想开口说，她想不到顾衍衡会这样对小禾，出口却成了，“衍衡哥哥也许是不知情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云芷疯狂挥动手指，“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不是我想说的。”这次她清楚地感受到嘴不受控制，脑子也不太受控制，因为她说完这句话后，脑子跟上了一句话，当时他不是说被刺杀吗？

    “云芷小姐……”小禾下意识就抱紧了云芷。

    段紫葳见小禾状态不对，也不提醒她叫错云芷了。

    “我没事。”云芷拍了拍小禾的后背，轻声问她，“你还敢说吗？你要是不敢说，咱就不说了。反正我自己也发现不对劲了，总有别的办法。”

    小禾摇头，她的确害怕，可云芷小姐更重要，小禾声音还在颤抖，但是她还是努力想把话说清楚，“我被侍卫带进了水牢，水牢很多人，他们都很奇怪，我没有见到一个人，是，完整，的……”小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水牢里有一些人，他们身上都破破烂烂的，不是缺胳膊的，就是少腿的，他们的伤口都不像是受伤，很像是被什么咬的，而且很多都还在滴血。但我们都……都泡在……水里……虽然牢房是一人一间的，但是，水是可以用互相通过来的……”小禾全身发着抖，“他们的血都会飘过来，我能闻到，除了血之外，还有很多臭味，像是死老鼠，烂肉的那些味道……很恐怖……”

    云芷真没想到小禾竟然经历了这些，可她从未提起。

    小禾颤颤巍巍地拽紧云芷的衣服，“水牢里，除了我能好好说话，能好好出声，其他人，都是像野兽那样嗷嗷叫……”小禾的泪大颗大颗滚落，“他们的叫声很可怕，我也吓得不敢出声，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但是我那时候是吓晕了很多次……”

    云芷终于知道为什么自从她醒了以后，小禾总爱下跪，原来不是她守规矩，而是她害怕。

    顾衍衡在京城的风评一直很好，总是与温润如玉，稳重守礼。谦谦君子之类美好的形容词联系在一起，谁能想到，他的府里竟然还有水牢。

    “你可知道水牢在何处？”段紫葳问。

    小禾摇头，“不知道，我被带去水牢的路上就被打晕了，我出水牢的时候是被人拿麻袋套着的，所以……”小禾只知道自己被人扛在肩上，对方的肩膀很宽，骨头很硬，若不是她很久没吃饭，怕是要被骨头颠到吐。

    “那后来呢？”段紫葳问。

    小禾想到了什么，立刻红了眼，“我不知道自己在水牢关了多久，可是我出来后，被王爷命令要把自己收拾干净，可王爷没让我去伺候云芷小姐，他让我在屋里养了几日，然后才让我回去伺候云芷小姐。”小禾哭得鼻子都肿了，“我见到，云芷小姐的时候，呜呜呜……她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好像纸人……呜呜呜……小禾想起那时候的云芷小姐，就觉得很可怕，好像她马上要死掉一样……”我在云芷小姐床边守了一日，看着云芷小姐的脸色慢慢的，一点点变红，然后好了起来……后来，王爷就叫我好好伺候云芷小姐。”

    众人听完，心中已有了大致的猜想，想来云芷是在去找顾衍衡的时候才出事的。但那时候云芷是否已经中了蛊毒，尚且不确定，如果是中了蛊毒，那么有可能云芷的确是为了救他才受伤。但如果那时候云芷还未中蛊毒，那就极大可能是顾衍衡对云芷下手了，那就可能是云芷发现了顾衍衡天大的秘密，可这会是什么秘密呢？

    “你为何后来不与我说你在水牢的经历呢？是顾衍不让你说？”云芷心疼地问。

    小禾哭得小脸皱巴巴的，“是听剑说的，云芷小姐为了救王爷遇刺了，所以王府戒严，因为我没照顾好云芷小姐，所以才要罚我去水牢。听剑说，大家都知道云芷小姐疼我，若是我将受罚的事告知了云芷小姐，云芷小姐肯定会生气王爷，王爷要是知道云芷小姐生气，肯定会不高兴，如果王爷不高兴的话，那我可能就还要再回……水牢……”

    “所以，你就不敢说？”云芷心疼得紧，这小丫头跟着她真的是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

    “嗯，而且云芷小姐醒来以后，也变得很奇怪，就更不敢说了……”小禾可怜兮兮地看着云芷。

    “哪里奇怪？”段紫葳与陵游对视一眼，都紧紧盯着小禾，等她往下说。

    小禾微抬眼皮，瞄了一眼陵游的双脚，垂着眸磕磕巴巴地开口，“就是，没受伤前的云芷小姐很听王爷的话，感觉在，在巴结王爷的那种感觉，王爷不喜欢云芷小姐做的事情，云芷小姐都不会做，哪怕想做，也会去找王爷只会一声，反正我就是没见过云芷小姐甩脸色给王爷看。可是云芷小姐受伤后醒来，好像嘴里一直想着王爷，心里却不想的样子。王爷不喜欢云芷小姐做的事，云芷小姐可没在意，压根不在乎。还会顶嘴王爷，就还敢，还敢拉着，要王爷和我一桌吃饭……”小禾想起那天的场景，觉得自己的脑袋没掉下去，真的是命大啊！那天王爷看她的眼神，她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

    小禾这么说，的确是，云芷现在能想起许多，以前她虽然也没当小禾是侍女，可是知道顾衍衡当她是侍女，自己是不会把小禾拉上桌，让顾衍衡同她一桌吃饭。但失忆后，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做了。云芷仔细想想，的确很多事情好像变得很奇怪，就是有点像她会做的事，但又不该是她会做的事，就很奇怪的感觉。都只是像的感觉。

    “刚醒来的云芷小姐感觉对王爷会有小女儿的姿态，虽然有的做法很奇怪，不像失忆前的云芷小姐会做的事，但是至少看着比较亲昵了，像是女子对着心悦之人的撒娇。”小禾实话实说，“不过，没多久吧，感觉好像又变了，云芷小姐像是很喜欢王爷，又好像很不喜欢王爷，我也不懂怎么说，当就是这种感觉。好像上一秒云芷小姐嘴里念叨着王爷，下一秒就讨厌王爷，可没多久又开始想念王爷，刚说完，又一脸嫌弃……”小禾是真的不懂，她也没心悦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