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你到底在哪里
姜语笑说：“我！我来了。”
说完，她匆匆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头底下柔软的被褥让我生出一种近乎放松的感觉。
沉默良久，我问系统：“他们会检查出我的身体状况吗？”
【会。】
【你的免疫系统会全线崩溃，各种疾病都会找上你，你会和hiv感染者一样死去，只是会快很多。】
这样啊……
真是惨烈。
我问它：“那你能帮我遮掩一下吗？”
左右都是死，我不想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姜语笑等人把我捧在手心，当作易碎的瓷娃娃。
她说不定还会放下一切工作，陪着我四处求医，获取一些微不足道的希望。
最终，希望破灭，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系统久久没有说话。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它在这沉默的这几分钟里，到底为我做了怎样的牺牲。
我只听见它用一贯冰冷平板的声音说——
【好。】
门外，把姜语笑叫出来的医生突然僵硬了片刻。
他的瞳孔中闪过奇异的色彩，最后归于一片迷茫。
他疑惑地看看自己手里的资料，随手将它揉成一团。
姜语笑不由地问：“医生，怎么了？把我叫出来是要说什么吗？”
医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自己也一头雾水，只能说：“病人的情况还行，很快就可以出院，只是她的身体基础不太好，要好好休养。”
姜语笑郑重地点点头，回来后对我露出大大的笑容：“医生说你没事，很快就能走啦。”
她的笑容真挚舒展。
我心中微微一动，觉得自己隐瞒她是很好的决定。
要是知道了我时日无多的真相，我恐怕再也见不到如此美好的笑容。
“那就好……”
声音尚未落地，微信电话的铃声就催命般响起。
我看了一眼，发现是学校里和我交好的大四学姐。
手机被傅延之那个混蛋摔坏后，我一直没机会去补电话卡，学姐联系我只能通过微信电话。
“念念！你到底在哪里？”
在医院啊……
这时候我还有心情在心里笑一笑。
“学校做出把你开除的决定了！通知都快正式下发了！”
“你赶紧回来啊！”
开除？！
我心中一紧，挣扎着直起身子。
是的，我快死了，也对辅导员说过要开除就开除这种狠话。
但真到这时候，我心里又油然而生一股愤怒。
凭什么？
姜语笑也听到了这句话，一把躲过我的手机，连珠炮似地抛问题：“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开除？学校怎么能乱开除人？”
学姐一时语塞。
“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作弊之类的事情，或许那个傅总也起了什么作用……”
“总之，你快回来看看吧！”
挂断语音通话，我和姜语笑四目相对。
半晌，姜语笑挫败一般移开目光，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陪你去学校问个清楚，明天……不，现在就去！”
“真是拿你没办法，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愿意休息……”
我笑笑，蹭蹭她的脸颊：“我们语笑最好了。”
……
苏州美术学院位处湖边，校门宏丽。
作为苏州乃至全国顶尖的美术类院校，苏州美术学院的景致极为秀丽，几株柳树在门前招展，就像情人缠绵的发梢。
正值最好年华的学生们成群，或拿着画板，或拿着电脑，结伴走在树下。
这就是我生活了三年的大学，这就是我怀着无限希望进入的大学。
在考入这个大学前，我真心实意地展望过未来。
我热爱绘画，我相信自己能够在我热爱的事业上继续走下去。
发光发热，拥有自己的人生。
但现在，一切都是奢望。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走进校门时还需要姜语笑搀扶。
姜语笑一边念叨着“叫你不好好休息”，一边任劳任怨。
或许今天运气不太好，没走几步，我就遇到了不太愿意看到的人。
顾婷婷双手抱胸，满眼讥讽地走过来：“呦，这不是我们的陆大小姐吗？”
“这都出去浪了几天了，还知道回学校啊？我还以为你忘记自己是个学生了呢。”
她特意绕着我走了几圈，笑了：“怎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难道是知道自己被开除了气的？”
“呵呵，叫你陷害雨宁，叫你作弊，活该！”
我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语笑一边担忧地帮我拍着脊背，一边发动固定技能攻击顾婷婷：“我说同学，你今天早上出门前没刷牙吗？嘴巴这么臭！”
顾婷婷一个千金大小姐，从小学的就是如何阴阳怪气，还没被这么直白地骂过，一时间居然有些无措。
她的脸涨红：“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还想在学校混下去吗？”
“首先，我不是您学校的人，你威胁我也没用。”
“其次，您猜猜，我要是把你大放厥词的画面录下来放到网上，你们学校领导会不会生气？”
说着，姜语笑拿起手机，在顾婷婷面前晃了晃。
顾婷婷骤然失声，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恐。
我在心中叫好之余，甚至有些羡慕。
姜语笑在吵架怼人上似乎有独特的天赋，要是我能和她一样该多好……
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我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要被开除了？”
学校要开除我这件事终究没有下官方文件。
学姐知道是因为她长年主持学生工作，和学校机构里的老师们十分熟悉。
那顾婷婷呢？
顾婷婷冷笑：“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不是在学校论坛发过污蔑雨宁的帖子吗？这事儿愈演愈烈，很多人都开始攻击雨宁——真是有病。”
“最好的解决方案当然是学校官方揭开你的真面目，让你退学，还雨宁清白啦。”
“学校本来也不想做这么绝，但你猜怎么着？傅总亲自来找校长了。”
“傅总出马，你当然只有被开除一个归宿。”
说到最后，顾婷婷幸灾乐祸极了：“陆念，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我默默听着，拳头逐渐攥紧。
即使已经没什么力气，指甲还是嵌入了我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