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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四章 按下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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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法庭传讯廖好,原来是胡军就消费者饮其奶茶中毒一事起诉了他。廖好作为被告走进法庭,在一面一丈见方的蓝玻璃镜子前一站,内心发怵,这倒不是他胆小,而是那镜子上贴着八个红色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瞅着,心里抵御的防线就慢慢崩溃。法警还没有找他调查、审问,他就苦着脸、蹙着眉,很敏感地环视周遭。

    一名法警将他领进一间审讯室,里面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法警。女法警坐前的桌面上放一个本子,本子上放着一支钢笔。

    另一个法警示意他坐下,以提醒的口吻婉转地讲,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把所犯的事儿如实交代,就可以得到宽大处理,没有什么大的错,我们可以敦促原告撤诉立马放人。

    廖好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大错,就实打实地说,我不知道胡军把我送的那壶牛奶用在制作奶茶的营销上,我不是有意坑害消费者。

    我以为送给胡军家的那壶牛奶,他们都用于喂养孩子,因为孩子的娘马香芝说过,她的奶水不足,看我家有两头奶牛,尽想占便宜,就像是她自家的奶牛一样,几乎每天都来我家挤奶牛肚子上的奶,而且一分钱都不给。

    我们家不好拒绝,我便想一个办法,在送给胡军家的那壶牛奶中掺了潲水,本以为他的孩子喝了之后倒胃,就不再来我家挤奶牛肚子上的奶了。

    廖好见女法警拿起笔在本子密密地记录,有些紧张。让他更紧张的是,对面坐着的法警还问了一些情况,然后严肃地下结论,你在牛奶里掺潲水无异于下毒,下毒是什么罪,你知道吗?要判刑的,还要附带民事经济责任,罚款是免不了的。

    随后,女法警要廖好在她记录的页面上一张张地签字,还蘸着印泥按红色手印。完毕,廖好站直身子,说我可以走吗?

    那个领他进来的法警说,你暂时拘留,待我们对你判决之后,才决定继续关押还是放人。廖好是个法盲,竟然像在家庭一样大叫,我不是都交代了么?交代了就是坦白了,坦白了就应该从宽处理,就应该放我。

    胡说。他对面的法警把桌子一拍,你固然交代了,可是有罪就不能放人,你在食用牛奶中掺潲水无异于下毒,罪责难逃,你等待判决吧!

    这会儿,另一个法警拿出锃亮的手铐铐住廖好的双手,然后押出法庭,上了一辆吉普车,那车子放了一阵尾气,就沿着一条通向城外的水泥路绝尘而去。

    丈夫被拘留,许勤勤非常着急,找到法院问明情况,听说如果交付1万元罚金承担民事责任,可以减免刑事责任,因为所有喝他提供牛奶而制作奶茶的消费者全部病愈,没有一例由此造成的危重病人和死难者。

    许勤勤为了尽快让法院释放丈夫,在想办法凑钱凑不来之际,儿子又每天吵着要爸爸,她只好带着儿子走出自家的蒙古包来到十里之外的仿佛是草原尽头的看守所看望他。

    廖好见了儿子廖炽不禁呜呜地哭起来,并用双手扪住眼睛和脸。廖炽本来非常高兴,立即不解地问道,爸爸哭什么?是谁欺负了你?谁欺负了你,我就揍谁。

    廖好见廖炽奶声奶气地说话,还握紧拳头,便用手擦去眼泪,抱起廖炽一个劲地夸奖,倒底是我的儿子,不错。许勤勤说,1万元罚金弄不来,怎么办?廖好的脸色又阴郁起来,他回答,交不出钱,只有坐牢。

    我倒有个办法,和你商量。许勤勤望着面容消瘦的廖好说。

    什么办法?廖好把抱着的孩子放下。孩子站在地上仍扯着他的手,瞪大眼睛听大人说话。许勤勤说,我打算把两头奶牛卖掉,估计可以凑足1万元钱,正好把你从看守所取出来。

    廖好说,把大奶牛活卖,把白奶牛杀肉卖,再不够,就把那只牛犊也卖掉。许勤勤对廖好所言不解,也不赞成,便提出自己的想法:白奶牛杀肉卖不值钱,活卖才值钱,因为养着它有取之不尽的奶水,是不错的奶水营养资源,为什么要杀了它卖肉?

    廖好把那只被廖炽握住的手抽出来,比划着说,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惹出官司,被抓来拘留,是因为那头白奶牛从中捣鬼,它是祸根子,不屠宰它,不让它碎尸万段,难以解我心头之恨。

    接着廖好又非常详细地道出白奶牛弄翻他先后两次送给马香芝家的那壶牛奶的怪事,说白奶牛不除掉,今后还会出事。廖炽听得似懂非懂,又拉着廖好的手,叫道,爸爸,跟我回家去。这样连续喊了多遍,廖好的眼圈又红了。他轻声哄道,你跟妈妈先回去,我等会儿再回去。

    不行!不行!廖炽拉着廖好的手不放,并且哭了起来。此刻,穿警服的看守干部走过来催促道,时间到了。这是指廖好与亲属会面的时间,许勤勤便抱起廖炽,廖炽的手仍拉着廖好的手不放,爸爸,我要爸爸。

    廖好只得强行扯开孩子的手,看着看守干部的眼色,回到了一个敞开门的监号。随着,监号的门哐当一响,便严严实实地关上了,走进监号的廖好还听到孩子隐隐约约的哭声。

    白奶牛那晚被铁丝串在鼻孔上,恁地也犟不脱,它犟了几下,鼻孔都出血了,痛,便没有再犟,它知道廖好起了坏心,将那壶从它肚子上挤出的鲜奶掺进脏水,便憎恨地望着廖好离去的背影。

    第二天巳时,廖好过来解开那铁丝,它恨不能牴死他,但考虑到这样做终究被人报复性地围歼,故而忍了。

    可是第二天傍晚,它听到外面争争吵吵的,一会儿就宁息了。接着是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地很急促地来到了它所栖居的牛栏。只见廖好闯进来气势汹汹的样子,拿一根竹鞭,绕过大奶牛和站在面前的牛犊,单单朝它劈头盖脸地抽打,口里还念念有词,都怪你,是你惹的祸,打死你,打死你……

    不知惹的什么祸,白奶牛也不清楚,只估摸着可能是那掺了脏水的一壶牛奶被人喝过之后犯事了。容不得它多想,那竹鞭噼哩叭啦的抽得它睁不开眼睛。

    大奶牛不知白牛奶何故挨打,退避三舍样地让得老远,以至那根系在它鼻孔木桊上的绳子毕直地悬扯着,要不是那一端牢牢地拴在木桩上,大奶牛准会惊吓得跑出牛栏门外。

    那头小牛犊躲在大奶牛的另一边,静静地听着廖好对它母亲——白奶牛的大声呵斥。廖好抽打累了,喘着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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