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决定
滴,滴,滴,滴————
有规律的仪器声在耳边不停地回荡,从朦胧到清晰,从似在远方,到近如耳边。
身体像被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我睁开犹如千斤重的眼皮,氧气罩下,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医院。
身体的知觉在逐渐恢复,我动了动手指,在床的右侧,柏皓棕突然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我,他脸上有伤,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仿佛很久没睡过觉一样。
“南清!你醒了?!”
他激动地站起来,想碰我,却又害怕地缩回手,紧张地不知所措。最后,他跑出病房大喊:“医生!医生!南清醒了!!”
医生给我检查之后,我才知道自己车祸后竟然昏迷了七天。不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好好养着就会无碍。
护士喂我喝了点水,喉咙的灼烧感才有所缓解。应该是可以发出声音的,但我不想说话,一个字都不想说。
身体麻木疲惫,心里更加憔悴。我甚至会想,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昏迷下去?
医生护士出去后,柏皓棕坐在我床边,声泪俱下地说了好多好多话。
“南清,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你原谅我吧,我不逼你了,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南清,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怕极了,我好怕你有事,看着你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样子,我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那天我说的话太混账,你别往心里去。”
“等你出了院,我们还是做邻居好吗,我不会再提要孩子的事了,你相信我……”
我听得心烦意乱,最后烦躁地捂住耳朵。
他见状,便不再说下去,颓废地塌下肩膀,默默出了病房。
没多久,赵默和张新颖来了,应该是柏皓棕让他们来的。
他总是这样。
上一世,如果我们俩闹了别扭,他便会叫朋友来家里,因为他知道我会给他面子,即使生气不愿意理他,在他朋友面前也会暂时不计较。
待他的朋友离开后,他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翻篇过去。
而我呢,也就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不再提令我生气的那件事。
说实话,我很反感他这种做法,讨厌到了极致!
现在,他竟然还想故技重施。
张新颖抓着我的手哭,我冲她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依旧没说话。。
赵默说,柏皓棕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守着我,几乎没怎么睡觉,也极少吃东西。一个星期下来,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瘦了一大圈。
我知道他这是在帮柏皓棕说话,但我不想听。
闭着眼睛扭过头,冲他们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赵默叹了一口气,带着张新颖走了。柏皓棕站在病房门口,几次开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嘴,退出去,帮我关上病房门。
病房里猛地安静下来,可我知道柏皓棕一直在门口守着,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都在跟他打招呼,恭敬地叫他柏总。
后来孟磊也来了,在门口和柏皓棕发生了冲突。
我突然明白柏皓棕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了,这几天里,他们俩应该没少打架。
“南清醒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凭什么?!”
“凭我是这家医院的股东,我不让你进你就不能进!!”
“要不要见我得问南清的意见,而不是由你替她做决定!”
“我不需要问南清也知道她不想见你!”
“滚开,让我进去!”
“你休想!”
我从病床旁的桌子上抓起一个杯子,用力砸在门上。
“哐铛!”
门口终于安静了几秒。
紧接着,柏皓棕紧张地开门进来:“南清,怎么了?”
他看到地上的杯子,愣住。
孟磊也随着进来,看到我的样子,满脸心疼。
“南清……”孟磊走过来,眼中含泪,想抓我的手,可看到我手指上夹着的心率器,却犹豫了。
柏皓棕几步跟过来,想赶孟磊走,却碍于在我面前,不好和他争吵,只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张开口,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百万……”
我昏迷了七天,不知道百万怎么样了。
它还病着,自己在家。不知道柏皓棕和孟磊这几天有没有破开我家的门去喂它。
我话音刚落,他们两个脸色却一致地变了。
陡然间,一种不好的预感占领心头,我费力坐起身,用眼神着急地示意他们快些给我答案。
孟磊先开口了,他垂下眸不敢看我的眼睛。
“百万……没撑过去。”
心脏猛地一痛。
它小小一只可爱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我甚至觉得触摸它软软的手感还停留在指尖。
我闭目,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柏皓棕有些慌了,单膝跪在我床边,抬着脸对我说:“南清,你别难过。等你养好身子出了院,我再带你去买一只,你想养什么样的都行。我帮你照顾它,一定不会再让它生病了。”
孟磊皱眉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你以为百万是可以被其他狗代替的吗?对我和南清来说,百万就像家人一样,不是随便再买一只就能把它忘记的。”
柏皓棕听了,回头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办?南清为了那只狗难过,你能把它复活吗?还是你能再变一只一模一样的出来?”
孟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脑子被他们吵地嗡嗡直响。
“出去。”我说。
柏皓棕对孟磊道:“听到没有,南清让你出去!”
我说:“都出去!”
柏皓棕一怔,缓缓起身,和孟磊一起出去了。
我躺在病床上,眼睛盯着窗外,愣了很久很久。
我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做的决定,更不记得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邢俊杰打的电话。
只记得在电话接通那一刻,我便再不想顾及任何。
“喂,夏小姐。”邢俊杰清朗的嗓音叫夏小姐时,总是那么好听,这一点可不像机器人。
而我的声音却沙哑得像秋天树叶的摩擦声:“邢先生。”
我问道:“你可以帮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