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明珠福庇
“米堂主,些日授课,我可是入眼了几个好苗子,到时候可别与我抢呀。”
“陈堂主,能者怀才如漆夜飞之流萤,如何不显?你老人家看上的好苗子,其他堂主怕也是早盯上了,到时候跟不跟你陈堂主走,我们说了且不算,还是靠徒儿们自己选了,哈哈哈。”
“哎,我们这些个堂主,于宗外武林来说莫不是一等一之地位,这怎的在宗内,连个便宜师父都讨不上了,这届新徒也确实优秀,叫我割舍哪个都是舍不得啊。”陈谭抿了一口茶水,不无惋惜。习武练剑贵在有张有弛,深知众徒辛苦操劳,便让他们休息一天,几位堂主也难得聚在一起喝喝茶水,聊些琐事。
“那不如学郝堂主,也来个先下手为强,不等一载之限先抢些个徒儿收到堂下?”
“趁着郝大哥不在这,曹大哥你就可劲说他吧,我倒是好奇可啥时候敢当面说他。”
“蔡妹子,你莫要打我脸了,郝连济口拙我们尽知,争不过了架臂便摔,他那个怪力气,谁摔得过他。”
“嗯,郝兄弟不善言辞,所以教导授课当是难为他了,优先择徒回堂自教是我们七位与宗主达为共识的,再且他路数与我们全然不同,重剑使法一看根骨二看膂力,能学他剑者看不上我类剑法,欲学我们剑者必是学不惯他之剑法,所以先下手为强这一说法,欠妥,受众之辈本就不在一池之中。”皇甫封喝了口茶,吐出茶叶:“我倒也是相中了几个好手,到时候咱们六位可有得争了。”
“不爱争,你们选,我收了余下的便是,我甄阁收徒,向来无所顾忌,只要名师,绝无庸徒。”
“不好说,这帮小家伙个性鲜明,这讲武半载已过,相信他们入何堂心中大概有了计较。剑技再高,还得合适才行,否则空有努力也只当事倍功半、南辕北辙耳!此后可不是我们择徒了,而是他们选师!”米琮饮过一口茶,言语之中既许期待又则欣慰。
“对了,众堂主。”皇甫封接过话茬,“我可是有好些日子不曾看到过汪毓小儿了,可是去你们处听课去了?”
皇甫封这么一说,其他堂主思索一番,面露诚然神色
“如此一说,汪毓小子我也是几旬未见过了。”
“不曾在我堂处露面,我道是他瞧不上我堂剑法,去往别处了。”
“未曾来过。”
米琮笑而不语。
“米大哥,你这笑可是有些深意,依着小妹对你这十多年来之了解,你心中藏着事,可是把汪毓兄弟偷偷收下了?”
“天地良心!”米琮伸出右手三指指向天际:“我也是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奇了个怪哉,这小子,也不像是偷懒耍滑之徒啊,难道嫌弃我类剑法到这地步了,课上连面都不露一下?”
“人各有命自按天数,可轮不上我们来操心,喝茶。”端起瓷杯吹去浮叶,呷了口茶水,脸上笑意更浓。
钱炜回舍已是极晚,回时仍是不见汪毓。往往于鼾声大作中,汪毓拖着疲惫的身躯瘫到榻上,如何瘫去翌日凌晨如何醒来,再于鼾声中走出舍门,却是神采奕奕。如此这般连是月许。
是夜汪毓启开舍门,直被吓了一跳——钱炜端坐居正,双目圆睁瞪向于前。
“钱兄吓我一跳,为何这么晚不睡?”
“可算盼到你了,哈啊……日日回来实晚,又是极早出门,要不是半夜约莫能听到些动静,我还道你睡在外头,呼啊……”钱炜困意卷来,呵欠是一个接着一个,瞪大双眼强打精神:“堂主们说你不来听课寻你不得,托我与你传个话,两日过后万剑宗需派人出宗,你我二人均在其列,到时候莫要早溜了,等我一齐。”
“嗯,好。有说下宗何事么。”汪毓解下佩剑,又是一头栽到榻上。
“没问。”
“汪兄。”
“嗯?”
“郝堂主的重剑之法我已够用,这数月光景我受益匪浅,有师领导到底少走弯路长进不少。不管你如何计较如何练剑,堂主的课你还是该去听上一听,闭门造车如何要得?”钱炜收好板凳,回到榻上:“我希望你能入内剑阁。”
“钱兄。”汪毓仰面躺着,双手为枕。
“咋了。”
“我要是说一载之后若有砥剑考核,我剑法能胜过堂主,你信是不信?”
“信!旁人我不可说,你若说此,当是必然。”
“哈哈,自负心切随口乱言一番,我自己且不信钱兄竟是信了,今晚我倒要做个美梦了。”
先后睡去,一夜无恙。
新日一早,汪毓想着不久须得下山,剩这两日倒不如休养一番以调整状态。未再练剑,留剑于舍内伴着鼾声震天响的钱炜,走出杉楼。
“米堂主,这么早起啊。”从堂外门青葱碧绿处,米琮正着布衣打着一套慢拳,汪毓与其一个照面碰上,先是打起招呼。
“汪小兄弟也是只早起的鸟。”米琮手脚不停,舒缓张开悠悠打出,汪毓来到旁侧,也随米琮打起这套拳。
一式打全,二人不曾言语,闻着清脆鸟啭嗅着雨后清新,行云流水一套拳法下来,心肺活络周身舒畅。
“今日怎么想起要来我米老头处了,于彼处学艺,当是胜过此处千百倍矣。”第二式起式打出,米琮出声,目不及汪毓唯盯前方木荫,脸上却是挂起深意笑容。
“早告结束,彼处且有要事我如何扰得,再者我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幼苗能得立架高杆已是恩赐,如何奢得仙霖甘露,假欲参天还得自力更生。”汪毓讪讪一笑:“啥都瞒不过米堂主。”
“哈哈哈,何须瞒得。”
二人再是醉心晨拳,良久无话。
“后日下山,宗务无甚难事,寻常助剑扶平耳,可新辈只敢拣钱炜田流你三人,也可知晓此时万剑宗如何危急,你务必小心了。鬼手门盯得紧,虽说陈谭皇甫封堂主随辛尘亲赴,也未必能完护你们周全。”
“是,汪毓谨当万般小心。”
“嗯,你我自然不担心了。知道你来是想听我授课,不巧老头我今日只教剑不讲课,百家剑此时于你并无裨益之处,你也莫要听了,总是练剑绷着神经如何要得,万事总讲张弛有度,待会随我回堂用过早点喝过茶,你也就去了吧,好好休息两日。”
“当听前辈的,只是这早饭,晚辈斗胆想喝上一碗松茸参鸡羹,不知这碗羹,可有寻处?”
“哈哈哈哈!”米琮收起拳脚,转身望向汪毓,又是一阵大笑:“你呀你呀,鬼小子!”
“这羹我们可喝不得,平日里也就宗主喝得,倒是知晓我们宗来了个馋嘴小鼠已是偷偷喝上数月,你要是馋,今日可去梅居看看,看是不是有一绿衣厨娘会熬此汤。”米琮起身回了:“我米老头啥都没说,一早上自顾打拳何人都未见到。”
真就没有米堂主不知晓的事!汪毓朝着米琮背影拱手施礼。
别过从堂,途经洗剑池处,尚值晚秋,池旁一片萧瑟不比来日葱茏,枯枝败叶漂于塘面,三三两两跃鲤出水,四周假山林立枯蔓攀援,又是另一番景象。来剑宗半载还多,除了首日入宗花满馨领着自己四处粗略看过一番,此后便一直无暇赏得此景,唯是练剑,一时感慨万千,启步走往湖心石亭。
“汪兄弟!”一修长身影自亭内跃出,给了汪毓一记结实熊抱。
“啊,是花师兄。”汪毓看清来人,连忙撤步施礼。
“可是许久未见了,你也来此处打盹小憩?那我便让半亭与你。”
“不是不是,有要事需往梅居处,途经此亭一时被景色所吸引,驻足领略一番,这便走了,日后再与师兄聊过。”汪毓不会说谎,梅居处应是偷偷前往再是偷偷寻得厨娘,随便找个由头搪塞过去便可,不料情急一时口拙,竟就如此说出,霎时脸红惭愧臊得慌,足下生风快步走远了。
“娘亲不在梅居,与几个门房去摘鲜果了,你若是寻她还是别去了!”汪毓走出甚远,当是未曾听见。“算了,叫你也去吃个瘪吧,那里的丫鬟可都尊贵,脾气不小。”念及于此,花满庭捣乱心起哧哧笑出,倚到亭中石凳上,咦咦呀呀念起了唱词。
梅居处,仍是扑鼻梅香沁人心脾,墙外有一黑衫男子,或立或蹲或攀或蹦,不时踮起脚朝居内望去,宅扉未阖却不入内,宅外辗转焦急不知作何。额头抵着白墙,右手食指抠着墙石:“师姐吩咐过,梅居不可擅入,我双目视过双足未动便不算擅入,眼下宅门大启又无门房于此,那我不过是站于此处充当临时门房,实乃为护好人师母安全,旁人指摘不得,啧,那既是门房了,入内小许也非不可,不可不可,还是站于宅外,君子安身立命,洁身自好明哲保身,莫惹无端猜忌,我为男儿身,不可唐突入内污了此居名节。哎哟,好人姑娘,你在何处呀,后日便下山了,不知何时能回,汤再喝不得,面又见不得,如何是好。”自顾念叨着。
“咯咯咯,我可不晓得,你原是如此絮叨之人。”女声自墙后传出极是清脆,婉啭音处,一绿衣女子自宅内款款走出,顿足于前,一股香气袭来,不知是花香还是女子体香,汪毓只是红着脸颊,不敢发声。
“咯咯咯,公子,怎的不说话。”
笑声莫名熟悉,牵出记忆中丝丝缕缕,定睛望去,那双酒窝,那对眉眼,“阮妹,阮妹……”竟看痴了。
回过神来,见着眼前姑娘笑目盈盈视向自己,贤淑庄正挽手而立,一袭绿衣风中飘摆,曲眉丰颊花姿绰约,极是好看。
“不好意思,姑娘,在下认错人了。”脸红更盛。
“不曾认错,是阮妹呢,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