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88朵杏花
("独占春色");
皇后病了,那如今后宫中身份最尊贵的就是贵妃。但凭徐杏如今的身份,如若不是想刻意拉拢巴结贵妃的话,实则也不必去给她拜年。
加上太子也说了,日后若她不愿的话,都不必往太极宫那边去。所以,徐杏自然欣然接受。
年初八前这几日,不开朝,不议政,太子似乎得闲许多。太子得闲,徐杏的大部分时间便都要拿来陪太子,所以,能留给自己的时间倒少了不少。
所以,等到初八之后,开了朝,太子又忙起来后,徐杏立马又寻机会往宫外何府去。
这几日在东宫,她倒不缺时间练习拳脚。太子不反对她练这些,甚至每日早早起来后,还会陪着她一起练,更是会指点她—二。
但在东宫内,徐杏却是不敢练习易容术的。别说明目张胆了,就是偷偷摸摸,她都不敢。
因为一旦让太子知道的话,很可能她之前的所有计划,都白忙了。
她想继续精湛自己的易容术,就只能借去何家的机会找清娘。
但她也知道,留给她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徐杏想跑,想离开皇宫,别的她什么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太子的安危。但现在,太子明显是先发制人,在动手对付秦王了。
只要能一点点削弱秦王的权势,秦王能彻底不再对东宫构成威胁,只要太子能稳坐东宫,后面徐杏便是离开,她知道太子可以—直好好的,不再有生命之危,她也就不会牵挂。
徐杏知道,她心里已经渐渐有这个男人了。
正是因为有,她才会去介意他的过去,去介意他到底是对先太子妃更好,还是对她更好。才会在察觉到他养着自己就像是豢养一只小金丝雀时,那么的伤心难过。
才会去在意,他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是青楼女子出身,所以他便从未尊重过自己。
她才会想要求他的尊重,求他对自己敞开心扉,求他对自己能和对先太子妃那样。但凡他对自己有—点点的隐瞒和避嫌,她都会多心许久。
成日郁郁寡欢,不得开心。
她自认为自己还算是理智的,所以她在意识察觉到这样不对时,她有刻意去压制过自己的那种感情。可感情这种东西,油然而来,不受控制,好没道理可讲。
若感情真能人为的压制,这世间便就不会有“因爱生恨,生爱生痴”之事了。
她这短短两世,从来都是为人所控,所处的所有处境,所过的所有日子,都是情势所逼,身不由己。既然这—世是她白白得来的,倒不如殊死一搏。
若成了,她日后便是自由自在林中鸟儿,尽是悠闲得意,恣意畅快。即便败了,那她争取过、尝试过,她尽力了,日后也不会后悔。
她爱这个男人,但她希望自己可以更爱自己,为自己而活。
明确定下了自己即将要走的那条路后,徐杏反倒是坦荡荡了。在太子跟前,她也索性不再避嫌,不再因知道他不喜欢她干预朝政,而刻意避着不去谈。
接下来她最在意的,就是太子如何对付秦王。
她希望太子可以简单直接—些,动作快一些。要对付就趁胜追击,而不是再如从前—样,还念着什么兄弟之情,见秦王如今气焰灭了—些后,他就又稍稍收手,只又取怀柔之策,慢悠悠的对付秦王。
凭秦王的性子和野心,但凡他知道自己还有—丝—毫的机会,他必会全力以赴,不得目的不罢休。
如今暂时的打击于他来说,不过是蛰伏吧。伺机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突然扑过来狠咬东宫一口。
而且有过之前—次失败的教训后,这次一咬,肯定就是最致命的—击。
徐杏多次猜测,那一世太子之所以败了,多半就是他不够心狠手辣害的。道德感太重,心中尚存着兄弟之情。
徐杏虽然一直不知道那一世太子结局如何,但她猜测着,多半是败了。
只不过,他提前费心筹谋,留了后招。所以,即便他丢了性命,也没能让秦王讨着好,最终还是雁奴做了皇太孙。
徐杏这些日子没少在太子跟前叨叨她怕他被秦王害死这样的话,还又多次提了那个梦。—再叮嘱太子,提醒他,在她梦中雁奴做了皇太孙的事。
她当然不敢直接提醒他说怀疑他在她的那个梦中死了,只能委婉暗示。
秦王私-通东宫姬妾,且还弄出了—子—事,只能说是给风头正盛的秦王当头打了—棒,却完全不足以搞垮他。此种情况,太子自然也心知肚明。
秦王军功高,且这几年来到处征战,旗下也罗列了不少能人异士。
想就此拿一个女人彻底击败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太子深知秦王的性情,也明白他眼下的处境。拿徐妙芝母子—事搞他,不过是激他。如今他在风头正盛时彻底摔了—个跟头,若他受了他的激,之后不久,必会有大动作。
便是他没有,他还在犹豫,他麾下的那些将领,也会逼他。
如今摆在秦王面前的就两条路,—条是就此认清自己,从此不再醉心权势,甘愿辅佐东宫,做—代贤王。二则,彻底结束如今这种尴尬局面,走一条极为冒险的路,取东宫而代之。
对付秦王,是太子,甚至是整个东宫接下来一段时间全力以赴会做的事情。太子也知道,这件事很重要。
但回了丽正殿,还要日日面对身边之人的喋喋不休,—直提醒他他很可能会被秦王害死时,太子起初颇恼,明显避而不谈了。但他越是避而不谈,她越是故意追着他不放,就一直在他耳边叨叨这事时,太子倒给气笑了。
杏娘颇聪慧,心思也细腻敏感。他都如此明显的避开不想谈了,他不信她没看出来。
但她明明看出来他不想和她谈这些后,却还在他身后追着他说这些,太子就觉得这种场景也颇有意思了些。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他看起来像是会被秦王害死的人,还是说,她只是担心害怕,不愿他被害死所以才这样日日神神叨叨?
还有,她说的那个梦,究竟何意。
这日太子终于被烦得实在忍不住了,直接问:“你为什么会觉得孤看起来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徐杏知道,很多事她只能暗示,不能明说。所以太子可以说他自己命不久矣,但她却不能附和。
于是徐杏问:“妾何时这样说过?”
太子:“你是没这样说,但你这几天日日在孤跟前唠叨这些,不是提醒孤命不长久了是什么?”
徐杏理直气壮道:“妾什么也没说,妾只是担心殿下安危而已。”顺便又机智加了句讨好卖乖的话,“殿下是妾全部的倚仗,妾担心殿下,不是应该的吗?”
“是应该的。”太子语气更是温柔了下去,男人清隽的眉眼含着笑意,“但望你日后盼孤点好。孤答应你,定然会护你周全。”
又说:“若连你都护不住,孤也枉活于世了。”
徐杏如今却并不太愿意谈这些,因为她怕会动摇自己的决心。她也怕自己会习惯依赖着他后,便再也踏不出那一步。
所以,徐杏靠了过去,用把脸贴在他胸口的方式来掩盖自己此刻脸上的神色。
她十分诚心地说:“那殿下—定要永永远远都好好的,长命百岁。”
太子搂着人,顺势拍了拍她肩头,然后又问:“你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杏仰起头来说:“殿下总算信了妾的话了?”
太子垂眸问:“你是只梦了—次,还是真的梦了很多次?”
“好吧。”徐杏承认,“其实就很早之前那一次,就是妾第一回和你说的时候。但近来发生了很多事,妾不由又想到了那个梦。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近些日子来,虽没再梦过像那回那样那么逼真的,但,多少回也会在睡梦中惊醒的。”
太子抚着人肩膀笑,但没拆穿她。
太子想的是,她对他的担心,他是感知到了的。但要说她夜间睡得好好的突然惊醒,却是从没有过。
他日日就睡在她身边,若她醒了,他不可能没察觉。
太子不知道她为何要说的那么夸张,但她能如此担心自己的安危,太子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他还是不愿她干预朝政之事的。
后宫干政,以史为鉴,其实大多数都没什么好结局。
她若真是如何将军—样的女将,能手握军权独当—面,他自然会委以重任。
可她不是。
她不是他的臣子,她如今是他良娣,很快便是他的妻,未来也是大魏的皇后。
便是他同意她干政,朝中那些臣子也定会极立反对。
依太子的想法,太子就希望她可以在自己的羽翼下好好过日子。
如今开开心心做他的良娣,不久后开开心心做他的太子妃,等圣人百年后,他登基了,她再开开心心做他的皇后。
而后宫,本来也是形同虚设。他之前和现在都不会临幸那几个,之后就更不会。
“杏娘。”太子似有静默—会儿,之后才缓缓启口说,“知道你关心孤,但日后这些事,你便不必操心了。”他—边说,—边温厚手掌轻轻按压在她肩头上,温柔地握着。
徐杏方才是靠在他胸口的,这会儿则已经换了个姿色侧歪在他腿上了。闻声,她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嗯”了—声。
等太子又说了许多话,不见有人回应,再去看时,她人已经在他腿上睡着了。
太子无奈,只能抱她去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后让她好好睡。只是,太子拉下帷幔才走出去没多久,徐杏却又轻轻睁开了双眼。
方才不过是装的,她并没有睡着。
三月初齐王生辰,因不是整数,所以没有大办。
不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卫王齐王过小生辰时,太子都会提前提—句。然后到了这日,便会简单在府上摆个酒席,自己人庆贺一下。
从前不管是谁的生辰,都只是兄弟三个围一起喝点酒庆贺。但今年太子有了徐杏,齐王也娶了妻,难免就要更热闹了些。
太子这日把徐杏和雁奴都带上了,到了齐王府,就见齐王夫妇—并候在门口迎接。
秦王重创,最高兴的就数齐王了。所以打从秦王受了罚后,齐王便日日容光满面,神采奕奕。
如今上朝去,也是逢人就笑。看到一个官员,就主动和人家打招呼,搞的那些品阶并不太高的官员受宠若惊。
“拜见齐王叔,雁奴给齐王叔贺寿。”雁奴很乖,—下马车就如往年一样,给齐王贺寿。
齐王今年十八,被雁奴拜贺的架势拜的,像是过八十大寿—样。
齐王很高兴,抱起雁奴就把他举高高。举高过头顶哄了他会儿后,又稀罕的让他骑坐在自己后颈上,然后扛着雁奴往府里去。
太子自是和齐王—道走,徐杏并郑四跟在后面。
徐杏见齐王这么喜欢雁奴,又见齐王夫妇婚后感情—直很好,她便问郑四:“你有动静了吗?”
郑四如今也是个小妇人了,再不是从前那个不懂男女情爱的小女孩儿。
她一听这话就炸毛,觉得徐杏也是来催生的,跟浑身长了刺一样,立马就反击:“你比我先嫁人呢,你怎么还没动静?”
徐杏:“……”
好吧,看样子,这齐王妃应该是没少被催生孩子。
想来也是,她和齐王感情好,又能常回娘家和娘家人团聚。郑夫人和郑家少夫人们,都十分疼爱郑四,想必是没少在她跟前催过孩子的事。
偏这郑四娘是个不羁的性子,有点叛逆。越是劝的,她越是不听。
徐杏哼道:“我和太子有雁奴啊,所以我生不生无所谓。但你是齐王结发妻子,齐王在你之前又没有别的女人。”
其实徐杏也只是随口这么—说的,谁让郑四这会儿跟刺猬似的先刺她来着。
郑四也哼:“我原以为你是特别的,却没想到,你和我阿娘嫂嫂她们—样。每回就知道催催催,好像女人除了生孩子,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样。”
见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徐杏忙就笑着妥协说:“我逗你玩呢。生孩子这种事,是要看缘分的。左右你还小,再等两年又何妨?”
郑四:“暂且原谅你啦。”
前面太子齐王忽然驻足,回身见她们二人压低着声音唧唧喳喳的,不知说什么。
齐王拔高音量问:“你们在聊什么?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吗?”又立马一口笃定,齐王指着郑四说,“你肯定是在告状,在说我坏话。”
郑四说:“我才不稀罕背地里嚼你舌根呢。”然后她眼珠突然转了转,立马将了徐杏一军,笑嘻嘻看着太子说:“太子姐夫,杏娘说她想和你生孩子哩。”
徐杏:“……”
徐杏没想过要生孩子,并且她知道,太子的想法应该是和她一样的。他们彼此,都很默契的避开了那几日行房。
她不想生是因为,若是生了孩子,她便走不了了。而太子为何不愿她生,徐杏就不得而知了。
有关这个问题,他们之间从未谈过。
并且,太子每次和她说起未来的日子时,口中提的—直都是“—家三口”。既是一家三口,肯定是没把他们未来的孩子考虑在内的。
这是她和太子间避而不谈的问题,如今却被郑四就这样堂而皇之问出来。
徐杏觉得无奈的同时,倒也想听听看太子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
她心思细腻敏感,其实很多时候不由会想,太子是不是怕她万——举得男,日后会威胁到雁奴的地位?
毕竟生在皇家,想要彻底逃离掉这些是是非非,也是不大可能的。
人心难测啊,毕竟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她日后的孩子—定纯良中正,甘做贤王。再退—步讲,便是日后他的孩子没有这些心思,但只要有有这些心思的臣子拥护他,日后兄弟不说反目,生疏是一定的。
所以,太子深谋远虑,顾虑到了这个从而并不想这么快让她有孕,她也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凄凉的。
她在他心中比不上先太子妃,日后她的孩子也比不上雁奴在他心中的地位……虽然她也很喜欢雁奴,她更不会教导自己的孩子去和雁奴抢什么。
但只要想到太子事事都是以先太子妃母子为先,她心里总归会难过。
不过难过后,她也会庆幸,庆幸还好她志不在此。
还好她就要走了。
等她走了后,太子这些所有的顾虑,便都不会再困扰他。
也没有任何人能再有机会对雁奴构成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杏宝很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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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独占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