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我试试呗
清晨的户部点卯过后,闵元刚来到自己的署舍门口,便瞧见赵升平已经等在了那里,手里还提着一只小篮子。
“闵大人,早啊!”赵升平一见闵元,脸上立马堆满了笑。
闵元习以为常地对他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赵升平也跟在后面。
“闵大人,这是我老家那边特产的杏子,新鲜得很,昨天半夜刚快马送来,给您也带了些,都洗好了。”
赵升平掀开篮子,里面的黄杏一个个圆润可爱,黄里透红,被搓洗得干干净净。
赵升平殷勤地将杏子装入盘中摆好,却不急着放上桌,而是又掏出一块帕子,细细地帮闵元将桌案擦了一遍,才将杏子放上去。
“哎,升平,这些活自有下人来做,何必如此客气?”闵元笑着说道,却也没拦着赵升平。
“下人干活毛手毛脚的,哪能有下官仔细。”
赵升平笑呵呵地帮闵元干着活,方才对方那声“升平”,真是喊得他心花怒放。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领导与自己不生分呐!
闵元喝了口茶,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那个……京城商贾清册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近些年来朝廷放宽了对百姓从商的限制,此番进行统计也是朝廷想看看这些商贾们能为朝廷的税收作出多大贡献,从而调整下一步的国策。
赵升平眼珠一转,他成日跟在闵元屁股后面跑前跑后,闵元的心思,他自己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
“下官与几位大人都记挂着呢!只是咱们度支司事务繁多,这个时间上面……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闵元满意地点点头,“嗯,做事不可只顾一头,要分清主次。”
“大人提点的太是了,简直如同醍醐灌顶!”赵升平顿了顿,又有些顾虑道:“可是,若不能按时完成,侍郎大人那边会不会怪罪大人您……”
闵元摆摆手,“这你不用操心。”
闵元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自然也了如指掌,说是皇上要过目,实际不过是侍郎大人打算先了解清楚情况,再主动向皇上汇报罢了,期限其实并非定得那么死。
若乔悠悠身为督办,无法按时完成任务,侍郎大人自然会对她失望,再让别人来督办此事。这样一来,乔悠悠今后在户部的日子只会举步维艰。
而自己嘛,不过是因事务繁多,没有考察清楚下属的能力,充其量不过是个用人不当的小小过失罢了,侍郎大人才不会放在心上。
……
赵升平回到署舍,其他人都已经在忙碌了。
另外几名被指派来协助乔悠悠的员外郎抬头看见他,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赵升平搬开椅子坐下,重新拿过一本云州的赋税账目,还没翻开,一只纤秀的手掌便按在了那本账册上。
赵升平抬头,皱起眉头说道:“乔员外,我同你说过了,我这里还有更着急的事情要处理,你不能——”
“我知道啊。”乔悠悠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所以,您忙您的,既然暂时没空处理京城的账目,那就把账册都给我吧。”
赵升平愣了愣,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
乔悠悠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拍了拍手,将所有目光都吸引过来。
紧接着让所有人把手中分派到的账册卷宗全都归到她这里来。
“乔员外,你不会是想……自己一个人处理吧?”赵升平怪异地看着乔悠悠。
这人脑子抽风了?
这可是整个京城各个行业商人们的赋税明细,单是这个季度的,便有三十几本,就是十来个人一起清算,五天时间也才堪堪够用。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
乔悠悠微微一笑,不接赵升平的话,而是催促众人将账册汇总过来。
其他人不明就里,但一个个自然乐得清闲,争先恐后地将自己原先分到的活堆到了乔悠悠面前的桌案上。
很快,那张不大的桌案便被堆得满满当当,连放砚台的地方都没有了。
小小的桌案竟然放不下,这倒让乔悠悠有些意外,犯起了小难,左右张望有没有更大点的地方。
赵升平“热心”地凑了上来,语气透着几分试探。
“乔员外,咱们这儿实在太挤了。咱们度支司还有一间不常用的署舍,那里边宽敞,不如我带你过去?”
“好啊,谢了。”乔悠悠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正好,她也不想瞧见这群人的嘴脸。
搬出去正好,眼不见为净!
赵升平实在是过于好奇乔悠悠想做什么,干脆主动找来一口木箱子,将几十本账册全都装了进去,一个人搬着箱子吭哧吭哧地带着乔悠悠来到了那间署舍门口。
不远的距离,赵升平走得满头大汗,路上还有不少户部的同僚看他。
赵升平放下箱子,喘了几口粗气,“到了,就……就是这里,里面只有一位翰林院来对接的大人,他不会打扰到你的。不过——乔员外,不是我说,你真的打算一个人来弄这些?”
说着,拍了拍那口沉重的木箱。
“我试试呗!”乔悠悠冲他挑挑眉,咧嘴笑着说道。
赵升平也笑了,但尽量让自己笑得看起来不那么幸灾乐祸。
“好好好,乔员外天纵英才,年轻有为,想来用剩下的三日时间清算完这些账册绝对不在话下!那我们就等着乔员外的好消息了。”
望着赵升平那因为憋笑而变得有些佝偻的背影,乔悠悠不屑地“切”了一声,推开了面前的门。
上午的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进去,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也照亮了桌案之后,闻人月白那张略显苍白的清冷侧脸。
“哈喽,又见面咯!”
乔悠悠走进房间,极其自然地与闻人月白打了招呼,果然瞧见房间里还有另外几张桌案,比自己先前署舍里的宽大许多。
她随便挑了一张看起来崭新一些的坐下,将那些账册搬了上来,整理摞好。
自她进来之后,闻人月白手中的笔尖便没再落下过,眸子随着乔悠悠的走动微微转动着,似有几分困惑。
方才她同自己打招呼时的目光……不,不只是这一次,包括前几次遇到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适应。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寻常,却唯独少了自己早就习以为常的怜悯与同情。
不知为何,署舍的门分明已经被掩上了,但那阳光似乎还残留在她身上,好似能驱散这一室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