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无解的平行线大结局
明天他们就要走了,答应好了今晚要住在沈梧家。
客厅里爸和沈梧交代着事情,高涳到厨房和妈一起做饭。
高涳把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抬眼的不经意间看见楼下熟悉的面孔。沈梧家住在三楼,楼下站着人的面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与高涳相似的面貌也是一样,清清楚楚。
到底是眼睛看到的还是心上不能舍弃的,高涳不知道。妈看见高涳绷起的脸,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可以微微看见咬肌因紧咬而鼓起的轮廓,眼神晦暗不清被藏在垂睫下。
妈顺着高涳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和他长相有些相似的女人,或是直截了当地说,高涳生理上的母亲。
妈拍了下高涳拿过他手中的盘子把他推出厨房,推出远离窗户的位置,想要隔断他的不愉快,“你去客厅找沈梧吧,我们在家也没事,你们俩改上你们闹一闹就闹一闹。”
高涳呼出一口气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好,辛苦妈了。”
妈看得心底泛酸,多好的孩子,“不辛苦,快去快去。小梧快来陪陪涳宝儿。”
“好。”沈梧应了一声走过来拉走高涳,“走吧,我陪你。”
走进屋把门关好沈梧拉着他在床边坐下,高涳忍耐不住头低压在沈梧的肩上抱住沈梧。
“怎么了?”沈梧摸着高涳的头顶。
“她搬走了。”高涳没有动,低声回答。
沈梧很清楚他说的是谁,沈梧搓搓他的后背,“嗯,那你难受吗?”
“我不知道。”高涳抬起头直盯着沈梧,墨色的眼睛里装了太多又似乎什么都没装,空荡荡的。
“那我告诉你,你不伤心。”沈梧认真地看着他,“因为她早就离开了,好久前。相反我一直都在。”
沈梧向前倾了倾,覆在高涳的耳边轻咬着他的耳尖厮磨,口齿不清、喃喃细语,“我一直都在。”
似是魔咒贯穿高涳的心脏,就让这句话成为魔咒吧,永远陪着自己。
忙活了两天,沈梧和高涳报完考两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该有什么起伏,自己这样是不是太无情。两个人终于开始旅行。
他们俩上车坐好后看向窗外,月台上人很多。有远乡游子,年岁的老人,热恋的情侣,出行的游者。
一路上车厢摇摇晃晃,在一个地方又一个停下,这是沈梧第一次坐火车,满心稀奇,因为离得远,还要在火车上住一晚。
晚霞散漫了整个车厢,说着不同方言的人们聚集在这里,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火车离开那一座城市,随着火车窗外田野来到了另一座城市,大楼将远山代替逐渐进入他的视野中,不断延伸……
沈梧躺在床上,身体随着车厢摇晃。闭上双眼,沉溺在舒适的寂静里,随着呼吸的摇晃陷入梦乡,舒缓的放松让他感到惬意。
早上刚吃完饭,列车员就过来告诉他俩下站该下车了。这次出来玩儿行李以简便为主,两个人的所有行李加一起就只有一个行李箱,把东西收拾好确定没落什么东西坐在窗边。
下了火车,高涳就拉着沈梧去买船票,他们打听好了,这儿每天都有艘小型轮船下午出海第二天上午回港。正好能在船上看日落和日出,船票也不贵,两个人加一起才快二百。
买完票两个人逛了逛,吃了些特色小吃。行李少可以放肆一点,就跟背了个大型背包似的拉着行李箱又打卡了几个离港口近点的地方。
高涳拉着行李箱上船,沈梧走进订好的船舱。高涳看着小船舱里仅有的一张床嘿嘿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沈梧转过头看他莫名其妙的。
高涳放好行李亲了一口沈梧,“今晚能和你一起睡了。”
沈梧嘴角抽了一下,“昨晚不也是一起睡的吗?”
“那不一样。”高涳看着沈梧眼中有深意。
这怎么能一样呢?虽然昨晚也是在同一个车厢,但那不是还有别人嘛。今晚就不一样了,这个小船舱里就他俩,晚上还能抱着睡。啧,岂不美事哉?
嗯,甚美。
沈梧看着高涳呵呵了,这算盘儿打的,快打到自己心里了。
沈梧走出船舱,一股海水的腥冷味儿占满鼻腔,对于这种陌生的味道沈梧有点儿形容不上来。
浪花打在船身上与空气融杂翻出白色的泡沫,然后又在阳光下消散于空气。像是冷鱼味的薄荷气泡水。高涳拿过来一瓶汽水递给沈梧,沈梧接过喝了几口细品着,嗯,更像了。
“走吧,去那边坐着,这太晒了。”高涳指着不远处的休息区。
沈梧看过去挑眉,几把乳白色的躺椅还立着几把遮阳伞,挺人性化的。
“走呗。”沈梧拉着高涳走过去,自从和高涳在一起后好像只要是一起去的就要拉着手,分都分不开,成肌肉记忆了。
唉,上瘾了。
高涳定好闹铃把手机揣到怀里抱着膀子睡着了。
沈梧侧过头看向高涳,海风吹乱了少年的碎发,茂密的鸦羽驻留在那留下淡淡的阴影。
两把躺椅间的距离很近,少年身上淡淡的青柠味传入鼻腔,却又似隐似现有种欲拒还羞的意味。
远处化成白点儿的海鸥偶尔叫上两声,微凉的风很舒适,眼皮像是闭了幕的布缓缓合上……
怀中的手机震动惊醒高涳,高涳打了个哈欠关掉手机。天边的红日慢慢落下,边缘带着点点红意。
高涳播放一首纯音乐看天边的云霞变幻,许是时间差不多了他轻拍拍还在睡梦中的沈梧。红色的霞光打暖少年微微内敛的密羽,双睫轻颤露出琥珀色的瞳仁。
沈梧醒了,耳边海浪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音乐声带着种空灵的美,睁开双眼入目便是漫天的红霞卷着粉红色的云,海面上波光粼粼似是碎绽开的镜,映着天让人观叹。
远方的港口漂浮在海面亮起点点渔火,海鸥群飞而起。偌大的风车在海风中缓缓转动,高空中丛云朵朵,丁达尔效应透过云层形成光影,成为橘红色的矩阵干扰。
也许是海风太大吹乱了他们的思绪万千,美景的壮阔让他们无法形容,只能感受彼此手掌的温度。
落日时快,远霞万变。时间过去的悄然,夜色落下,船上的灯火亮起但并不能照亮这片海,它太大了。
高涳拉着沈梧进入船舱点亮桌上的油灯,别有风味。
昏黄的灯光映在沈梧的脸上,将他的五官柔化,似是舷窗外的海水拍打着、叩击着高涳的心房。让高涳想要用动作来表达自己对沈梧一切的爱。
疯狂的想法在他的眼中无法掩盖,让沈梧难以忽略。
他们的吻越发深挚,流畅而富有线条感的身体不断地将彼此引入更深一轮的自由。灼热的吻、轻抚的手、连绵不断暧昧的红痕成为他们最好的助欢酒。
在无限的清醒与梦境间将彼此最美好最真实的样子刻进大脑的深层、骨骼的深处、心脏的尽头:
我爱你。
只是浅眠一会儿,沈梧看着舷窗外拍来的浪水,手指在床单上画圈睡不着觉,转过身才发现,在昏黄的灯光里高涳的眼睛发亮。
沈梧抚上高涳的眼角笑了,“我还以为你睡了。”
高涳握着沈梧微凉的手放在嘴边轻啄一口,“睡了一小会儿,睡不着。”
“啊……”沈梧看着船顶不知道想些什么,忽然转过头兴趣满满地看着高涳,“现在几点了?”
高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昏暗中手机不入群的光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三点多,怎么了?”
沈梧盘着腿坐起来胳膊放在膝盖上手撑着下巴看他,眼里跃跃欲试,“你想去甲板上等日出吗?”
“走呗。”高涳掀开被子。
这种事儿想做就做呗,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这次上船不就是为了看日落日出的嘛。只是所选的时间有一点点早。
“咕噜……”
高涳听见沈梧肚子饿了的声音,“吃泡面吗?”
沈梧犹豫一下,因为生理上多少有点难忍,“大半夜吃会长胖的吧?”
“不会,”高涳已经从包里拿出了两桶泡面,“现在属于凌晨。”
“再说了,”高涳撕调味包的动作停下来看着沈梧,眼里别有意味,“再说刚不是还超负荷运动了吗?”
虽然高涳的话别有深意,但确实说服了沈梧。
沈梧穿好衣服只能笑骂,“你这浑人……”
沈梧捧着泡面推开舱门,踏在甲板上的第一步就被黑暗吞噬,如同一滴墨水融入黑际。
咸腥的海风吹来,甲板上带着水渍,走在上面像是在浅浅的水坑里,每步都带着细小的浪花。
他趴在船栏上,手里捧着有些发烫的泡面,笑意压不住,有些滑稽,他转头看向高涳,“怎么有人这么奇怪,凌晨天还没亮站在甲板上吃泡面等日出。”
高涳掀开盖子搅了搅泡面,“咱俩啊,又没人说不能吃。”
沈梧点点头,“人家是没说,所以咱俩这么肆无忌惮。”
在海上航行片面广阔,黑夜也被拉近,仿佛伸手便可摘星辰。没有了城市喧嚣的霓虹灯,稀廖的点星被无限放大,缀在眼前。
在浩瀚地中他意识到自己渺小,只是在黑夜中耳边又响起一阵细碎的吃面声。沈梧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一个半年前的那个高涳相听的夜,只是这次不同,他们相遇了。
在大约凌晨四点,天际的云峡间投入浅粉色的光晕,似是宿醉的云被光照出匿藏在黑夜中的样子。
粉色裂缝不断延展,昨日的夕阳将流云留为饮酒的侠客,今日朝云的醉意也尚未褪去。黑色的天空此刻淡化成冷调的水蓝色。隐在暗夜里的海鸥也成群飞起,飞向远处的光。
色越暖,昼越至。一团暖金色的光覆在海屿上那座幸运的城楼中。因克蓝色的海水被拖带着游船驶过而造成的白浪。
这些白浪同最忠实的追随者跟在船后。
下了船吃过饭两人又开始新的一段旅程,又坐在火车中。沈梧认为这段时间是他体验各种交通工具最多的一段时间。
他们找了在酒店住下,打算休养好去爬山。在附近逛了一圈,都准备好两个人打算明晚慢慢从山脚爬,考虑他们的体能问题不用怕赶不上日出。
他们两个人先坐了一段时间的车,下车刚好十二点半左右开始慢慢往上爬,给他们两个人的感觉整个就是累。
两个人慢慢悠悠爬到山顶就快四点了,朝光穿射出来,站在山顶往下望去却是一片云海翻滚,灰色的远空染上橘晕,石峰在云海中伫立,似是钢铁绕指柔。赤丹似的红日脱跳出青蓝色的云海,近处的云浪拍在山石上消散在空中。
运气也很好,下山的时候恰巧碰上下雨,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套上雨衣继续慢悠地往下走。
一片艳绿色的树林,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其中。树上积压的雨水滴落下来,滴入水坑荡起涟漪,砸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迸出稀碎的金光。翠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呈现出饱满的光泽,带着丰盈的可爱。
“不行累死我了,”高涳打了个哈欠走进卫生间,“我得收拾收拾补觉了,你也快睡吧。”
登完山回来身上一片狼藉,总得收拾收拾,要不然真没法睡。
“嗯,”沈梧把背包放下,“醒了在吃饭?”
“好。”高涳应道,他感觉自己现在要困成狗了。
沈梧换好衣服看高涳已经埋在被子里睡着了,他过去钻进被子里。高涳掀开眼皮看他一眼,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快睡吧乖宝儿。”
沈梧轻应一声,感觉到高涳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习惯性地摩擦几下,然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被环住的小空间中彼此的气味混绕在一起,暖烘烘的被窝让人先陷入深眠。
一觉睡到晚上就是这种感觉,一睁开眼整个世界都是昏暗的,拉开窗帘外面天色已经渐暗。
登山的时候不明觉厉,登山之后痛彻心扉。身体还是劳累得想要再睡一会儿,但是饥饿的肚子告诉他不能,连腿肚都是以涨着的酸痛反抗你。
不知道没醒的沈梧是不是这样,反正醒着的高涳是这样,揉了一会儿腿之后也不知道是力道不对还是效果不明显,按完还是酸胀。然后就感觉躺在身边的人的腿猛地蹬直。
“嘶……”沈梧清醒过来猛地坐起来,“腿……腿抽筋了……”
从美梦中猛的疼痛感让沈梧疼得直哼哼,斯哈斯哈的倒吸着冷气。第一次腿抽筋,他整个人坐在那手放在抽筋的腿上疼得不知道怎么办。高涳上去揉着沈梧的腿肚,感觉得到腿上的肌肉因为抽筋紧绷着硬硬的。
揉了能有半分钟才慢慢缓过来,沈梧靠在高涳身上,整个人都不好了,声音里还带着委屈,“怎么这么疼?”
人都给他疼麻了。
高涳拍着沈梧的后背安慰,“运动太猛的问题,我点个外卖买瓶红花油给你搓搓,你想吃点什么吗?”
沈梧现在觉得什么都能吃,“你定什么吃什么吧。”
沈梧下床的时候腿一软,高涳在旁边扶住他。他可算知道为什么高涳不下楼去买了,抽筋的腿走一步扯一下的疼跟压腿似的,没抽筋的腿走着路是肌肉拉伤的酸爽。
下楼都麻烦,出去逛?笑死走路恐怕两个人还得互相搀着点儿,跟老大爷逛公园似的。啧,好像还不如那些打拳、挂杠的大爷们。
鼻子里都是满满的红花油味儿,沈梧只觉得腿被高涳搓得发热。沈梧撕下来扒鸡的一只腿送到高涳的嘴边。高涳咬了一口手上也没停,“嗯,挺好吃的,你多吃点儿啊。”
沈梧坐在床上瞬间感觉幸福感爆棚,明明就挺寻常的,但偏偏是他最喜欢的真实。以后也会这样的吧?
也会的。
火车穿过原野,来到一个又一个城市。
这次旅行目的明确,他们去了好多地方,时间在丰富的旅途中匆匆闪过,仿佛不曾存在有被抓拍在照片里,刻画在记忆中。
这是最后一站了,一个湿地保护区,丹顶鹤和候鸟的栖息地。其实人同那些候鸟们一样,带着明确的目标,但也望即将落程时也是心怀初奔。
高涳走在前方留给身后的只有背影,少年在夕阳下深棕色的发尾被风吹乱,猛然的回头间都是明媚的笑和令他怦然心动的无可遏制。
沈梧常常会问自己为什么会爱上高涳,捉摸反反复复,答案却是不自知的无解。他们明明如平行线的生活却有了交集。如果要他说些什么那大抵是:
你是我不可抗拒的南辕北辙。
湖泊如同碎镜散落在山地间折射出高旷的天空,云形舒卷开,不知是哪出山谷吹来的风吹得芦苇荡漾;吹得镜面微波,惹得人心弦乱拨。美景总会令人深思,然后重新投身于热爱着的天地间。
远眺的平行线望人而止,是无法追到的终点线。远方的夕阳融于云,至远方;散于高空。一篇长虹落日不知让多少人心发畅感,千言万语萦绕心头,让人神游离外。落日啊,吹乱了人的余晖,让人隆生,人间又来几往。
“高涳。”
天边是暮山色的星河欲转,低空是忽然飞起的鹤群。身边是满眼皆他的少年,口中是:
“我爱你。”
所见时,兴然万物可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