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学号44(六)
这样的温柔比刚刚的凶狠更让袁青屏害怕,她整个人都抖了抖,下意识看向老师的目光顿时让罗枭君怒火中烧。
“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两个耳朵安在头上是为了协调头肩比的吗?”
罗嚣君及时出声拉住了自家倒霉妹妹暴怒的最后一根弦:“快看那个影子。”
影子?
罗枭君转头望去,原先有老师20两个大的影子,现在只有一个那么大了。
这样的变化,明显得像是将某些真相堆在了她眼前。
于是罗枭君眼珠子一转,抹了把脸后,平静地把地上的袁青屏拉了起来。
“我想说的说完了,现在说说你想说的吧?”
袁青屏没反应过来:“我想说什么?”
罗枭君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语气居然还温和了不少:“说说你对你这宛如破烂的人生有些什么见解。”
“破,破烂?”
袁青屏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没生气了,再听见罗枭君这么的柔和,心里对她的恐惧也消减下去。
“难不成你还觉得你的日子过得很好吗?”
袁青屏落寞地摇摇头,然后不自觉地看向窗外。
窗外是昏暗的傍晚,晚霞已经褪却,只留下黄灰的天空和一些脏兮兮的云。
“罗嚣君,你觉得我丑吗?”
罗枭君不假思索:“你跟我比的话,肯定丑。跟别的人,我不能保证。”
袁青屏眼睛都不眨地看着罗嚣君的脸,因为罗枭君没有自大,她这张脸确实好看。
虽然没有妆容来增色,但线条流畅的瓜子脸上是和谐的五官比例,原本看起来过于凌厉的凤眼也被衬托成了最具吸引力的亮点,让整张脸看起来很是清贵。
而且她的气质很凶,又凶又冷,如同小说中开在有寒冰覆盖的悬崖边,却极度清艳绝丽的奇花,让人欣赏,又望而生畏。
“是啊,像你这样漂亮的人,就算脑子不正常也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你。”袁青屏收回视线,声音有着淡淡的哀怨,“可我呢,我都快忘了是从什么时候起,便不停地有人拿我的样貌嘲笑我。
明明我一直待人友善,明明我成绩一直班级第一,但就是有人用我长得又胖又丑这一点来攻击我,甚至说我学号是44让班级变得晦气。我百般忍让换来的只有朋友的嘲笑,老师的不信任和变本加厉的欺负。”
不等袁青屏继续自怨自艾,罗枭君的棍子戳到了她圆滚滚的脸上:“错了,大错特错。”
袁青屏被打断,却没有生气,只平静地回看过去,倔强又轻慢。
“当你发现忍让这条路已经走死了的时候,你就该及时换一条路。”
罗枭君的表情也很平静,像是在说什么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可你呢?你有哪怕一次拼尽全力地反抗过吗?”
袁青屏被霸凌这么多年,这样的问题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当然反抗过!但是根本没有用!她们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欺负我!”
“因为你反抗错了。”罗枭君的眼神染上明晃晃的怜悯,“你有用任何可以自证的途径保存下霸凌的证据吗?你有去调查过欺负你的那些人的家庭和亲友关系吗?你为什么不把事情闹大?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妈妈?”
袁青屏被问得愣了,很久都没说话。
等她再次从这些灵魂质问中回过神时,罗枭君已经再次和老师20打起来了。
虽然打得有来有回,但由于老师20始终处于无敌状态,罗枭君憋屈得要死。
“罗枭君!”
“有屁快放!”
“你陪我回去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妈妈吧。”
罗枭君讶然转身,撑着棍子气喘吁吁:“你想通了?”
袁青屏不好意思地点头:“你说的对,是我太蠢了。”
她的话音刚落,老师20无敌版突发恶疾般开始疯狂抽搐,把罗枭君吓得一哆嗦。
它后面那个默默变小的影子也活了过来,紧紧抱住了老师20,然后化作一股一股的黑雾钻进那大张着的眼睛和嘴里。
这样诡异的抽搐让老师20像是被噬魂怪给附了身,没一会儿,黑雾全部消失,只剩下依旧没有眼睛的躯体,僵硬地往前走了几步。
罗枭君提防地看完了全过程,本想再给它几棍子,却见老师20撕开自己的衣服,再撕开自己的胸膛,扯出一张纸,拍在袁青屏面前后,就面朝天花板倒了下去,再没动弹。
这张纸不是白纸,上面有着不知内容的印刷体。
罗枭君使劲戳了两下老师20,又再三确定这个怪物已经彻底死透之后,挠头看向拿着纸在看的袁青屏。
但袁青屏的门牙咬住了下唇,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面写的什么?”罗枭君验尸去了,导致她慢了一步没抢到优先阅读权。
袁青屏把纸递给她:“这是一张卷子,写了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九个科目的,高考题……”
罗枭君太阳穴抽抽地跳,她接过仔细看一了一遍,然后茫然地放下了手里的扫帚棍。
“姐,我不会啊……”
她,她也没读过书啊。
读过书且成绩优异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罗嚣君头疼地回她:“闭嘴,你先去检查教室门能不能打开再说。”
罗枭君乖巧地去了,回来时一脸凶悍地从袁青屏的书包里翻出一根中性笔:“你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妈取决于你什么时候能把这张卷子做完,懂?”
袁青屏比她更茫然:“我怎么做的完啊!而且我学理科的,文科早就不学了啊。”
“难道我就不是理科生了吗?”罗枭君白了她一眼,“写,不会写就编,我听说文科题都是不会也能写满的。”
袁青屏觉得自己快拿不动这张满载了知识重量的试卷。
这是区区听说就能搞定的东西吗?那她还上什么学?
但刀架在了脖子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袁青屏只能艰难地拿起笔,痛苦地开始答卷。
“姐,为什么打完怪会爆试卷啊?”
罗嚣君眼神监考,闻言思索了片刻。
“你还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有一次月考我们被污蔑考试作弊?”
罗枭君自然不记得,但不妨碍她联想:“所以你是说……”
“她刚刚都说自己成绩好了,会遇到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两姐妹在脑子里秘密谈话,谈着谈着还有说有笑了起来,袁青屏盯着试卷,手抖了都不敢停。
以前,也没见罗嚣君发病这么频繁啊。
还是说真的有鬼啊?
为什么依据现在的形势,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呢?
“你抖什么?还不快写!”
罗枭君等得直打哈欠,偏生袁青屏是个理科脑子,政史地那是半点编不出来。
就在她打算每道题都写个答混点分的时候,她看到了一道先前没有看到的题目,而且不知道是用什么文字写成的,硬是读不懂一点。
袁青屏纳闷地把卷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非常确定这道题先前没有出现在这张纸上。
“罗嚣君,这里多出来一道题,我看不太懂,你能来看看吗?”
罗枭君瘪着嘴接过,可看到那道题的时候,不止罗枭君,就连意识世界里的罗嚣君都傻了眼。
因为这道题居然写的是:
“请写出陶雁然的死因。此题字数不限,时间截止至本次服务完成前。”
罗嚣君思忖半晌,让妹妹问袁青屏:“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妈妈吗?陶雁然,秋雁的雁,然后的然。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去开门吧。”
罗枭君抖了抖卷子,想折了收起来,却见卷子上面的字迹慢慢消失,只留下了这道题,写在了最上面。
袁青屏想到自己只写了个答的几道题,对能打开门了这件事表示怀疑,但她不敢质疑罗嚣君,便拍了拍衣服去研究门了。
罗枭君把卷子收好后,自顾自地捡起自己的棍子,然后问罗嚣君有没有想出些什么东西来。
“有是有,就是不确定。”
“不确定也告诉我呗,我想听。”
罗嚣君理解妹妹没脑子但八卦的心理,于是斟酌着开口:“我们从五楼到三楼,分别遇到了班级,男生,老师这三个霸凌场景和主体。
我想接下来的楼层,我们必定会遇到另一个霸凌主力军,你得多加小心。至于最后这一层,我还拿不准,只希望不会是个大得兜不住的场面。”
罗枭君有些轻蔑:“只要不是像刚刚那样怎么打都没事,再难我也能拖着袁青屏离开。”
“这可不一定,你还记得荒诞性质位面的特点吗?”
罗枭君理直气壮地摇头:“我当然不记得了,那个客服又不是跟我说的。”
罗嚣君一回忆,事实还真是如此,便整理了一下想法,说道:“荒诞性质的鬼怪攻击倾向强且无法协商,遇到了只有打,人一多起来就是。但是为什么刚刚那两个怪物为什么不强,我目前有两个猜想。
第一,他们在这场霸凌事件中所起的作用不大。第二,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是袁青屏。毕竟我们的任务是送袁青屏回家,如果她死了,恐怕我们不止要承担任务失败的惩罚,还得承受陶雁然的怒火。”
前者死,后者惨死,两个结局都不是她们想要的。
罗枭君瞟了一眼袁青屏的背影,小半天相处下来,不难感觉到这小姑娘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了。
“罗嚣君,门打开了,我们走吧!”
罗枭君却没走,而是盘腿一坐,还招呼袁青屏坐她的旁边来。
袁青屏不明所以:“为什么不走啊?天都快黑了。”
“天黑不黑很重要吗?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袁青屏盘腿坐下,任由罗枭君温热的手指按在她脸上的伤口。
“疼不疼?”
袁青屏怔愣,喃喃回道:“不疼。”
罗枭君的眼神黯淡下去,因为她的指甲已经掐进了伤口,可这个人居然说不疼。
“你又错了。”
袁青屏立马改口:“我疼。”
“你根本不需要遮掩你的伤口,这是你的证据,只有留着它,记着它,然后才能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
袁青屏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罗枭君说完这句经验之谈就不再吭声,既然姐说接下来是一场硬仗,那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手术刀还有三把,如果全当成近身武器来用未免有些浪费了。
她想着,眼睛瞟到了旁边的扫帚棍。
然后她拿出一把手术刀,开始削起了棍子。
别说,这种被加了特技的刀就是好用,跟削铅笔一样。
“这个袁青屏失去了痛觉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消息,到时候她如果受了伤也不至于跑不了。我就是担心”
罗枭君停下动作:“你还担心什么?”
“袁青屏死了还算情理之中,但陶雁然为什么会死?只是因为女儿被校园霸凌的话,她怎么会怨气深重到成为酒店的客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她还以为罗嚣君有什么高见呢,问她这话不等于没问吗?她要知道她还至于在这里削铅笔?
罗枭君的沉默变相表明了她的回答,不过现在不知全貌,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罗嚣君便咽下了那个有些可怕的想法。
待扫帚棍被削成了一杆枪后,罗枭君满意地起身试了试手感,非常不错。
袁青屏见她起来了,自己也忙不迭站起来,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后,略显兴奋地拽住罗枭君的衣角:“嚣君,我,我知道我要怎么做了!”
罗枭君已经忘了她说过些什么,只能面露不解,但这疑惑的表情落在袁青屏的眼里却是严厉中又不失温柔的询问。
所以袁青屏大着胆子开口:“我要先回去告诉妈妈,然后录制视频,把我经历的这些和她们伤害我的证据全部曝光。如果这些都不行的话,我就把我抑郁症的事情也说出来。”
“你有抑郁症?”
袁青屏自嘲地点点头:“我本来打算今天就自杀的,但是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