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独自莫凭栏(四)
“妈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是温倩。”
罗枭君立时站不住了:“姐,这狗东西骗我们喊她妈!”
“你别闹。”
勉强安抚住暴躁妹妹后,罗嚣君继续和温倩交流:“你今晚上还打算看我们死吗?”
温倩笑了两声:“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谁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温倩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大的乐子,多好看啊,这还不算好处吗?”
别说罗枭君了,就是罗嚣君自己都有点不耐了。
虽然她们自己就是神经病,但这并不代表神经病之间就能相互理解,她们通常只会互相觉得对方很烦。
“少在这里犯贱,有什么招数尽管用出来。”罗嚣君阴恻恻的话比温倩的女鬼音更加阴狠,“就算是要把这个房子烧了和你同归于尽,我们也是做得出来的。”
温倩冷哼:“那就走着瞧吧。”
说完,电话嘟地挂断了。
握着手机的罗嚣君随即拨打了报警电话,对面接起,却又是温倩的声音。
“你没完没了了?”
罗嚣君快狠准地挂断,然后随便输了一串数字,再次拨打。
“滚啊!”
罗嚣君合上手机的盖子,交给右手后仔细叮嘱罗枭君:“在任务触发前,每五分钟往外打一次电话。”
这次电话自己响了起来,罗嚣君莫名从那烂大街的来电铃声里听出了一丝气急败坏。
但她没接,电话又响,依旧不接。
很快,五分钟到了,罗枭君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号码并拨号,通了后丢下一句“大傻逼”后就迅速结束通话。
到下一个五分钟时,罗枭君流畅地重复一遍刚才的流程,然后继续等待再下一个五分钟。
几轮下来,温倩被气到破防,一股脑地砸了花瓶电视榨汁机,茶几沙发摇摇椅,却始终没有对罗枭君做出什么有实质性的伤害行为。
乖宝宝罗枭君瘫在被温倩掀翻的沙发上啃着削好皮的脆桃,一边听着身边的叮叮咚咚,一边极为嚣张地挑衅温倩。
“嘿,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她摇头晃脑,咔嚓咔嚓嚼着桃肉,“你买的桃子可真好吃。可惜呀,你死了,正好便宜了我。”
她正嘚瑟呢,突然一只看不见的手猛然抓向罗枭君手里的桃子,得手后径直往阳台外一丢。
罗枭君眼睁睁地看着美味的桃子刹那间消失,顿时怒从心头起,横向胆边生,也不管对方是个连形体都没有的鬼怪了,发了疯一样尖叫着抄起旁边的椅子把倾倒的茶几砸得稀巴烂,然后冲到墙边拿起准备好的菜刀哐哐地砍沙发。
那个动静比温倩搞出来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整个客厅就跟被刮了龙卷风一样,该烂的都烂了,不该烂的也烂了。
罗枭君出了失去桃子的气,一撩头发看着满地的狼藉,冷哼一声:“你当我不会撒泼?”
温倩沉默了。
她沉默了很久。
沉默到楼下和旁边的邻居都因为动静来敲了门。
“喂?”
咚咚咚。
“倩倩,是你在里面吗?”
咚咚咚。
“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罗枭君穿上拖鞋想去应门,天色又骤然一黑。
被温倩和罗枭君破坏得一片狼藉的客厅眨眼间恢复原状,玻璃碎片与断裂的木头重新拼合,就连那颗被啃了大半的桃子都圆润饱满地出现在了茶几上。
罗枭君翻了个白眼,抄起那颗桃子,非常自觉地走向阳台,静等那两个人出现。
果然,很快,尖叫的女人出场了。
“救——!”
啪嚓!
一颗脆桃以一个无比强势的声音碎裂在小区安设的椅子上。
女人懵了。
持刀行凶的男人也懵了。
他们齐齐看向丢东西的罗枭君,却因为隔着楼层,只看见一个打着手机手电筒的女人照着自己的手,而那修长的手指明晃晃地比着一个中指。
“傻逼!有种上来啊。”
女人不是傻子,她侥幸逃脱出来,等的就是这一刻,于是她立即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并放声高喊。
只是天不遂人愿,她虚弱的身体实在无法支撑高强度运动,于是惨剧再次发生。
但这一次,男人甚至没有处理女人的尸体,只把刀往身上擦了擦就闷头往温倩所在的楼层赶来。
罗枭君丝毫没在怕的,因为她菜刀还攥在手里。
“这傻逼还真敢来。”她磨刀霍霍向猪羊,眼里闪过复仇的眸光,“温倩,你要发疯我不管,但这仇我必须得报。”
她对昨天脑子都被打出来的疼痛可是记忆犹新。
对于神经病来说,有一个记忆深刻的东西不可多得,所以罗枭君很兴奋,安静地蹲守在了门口。
这次没有敲门,男人直接拿出钥匙开了门。
咔哒声后,罗枭君狞笑着举起刀,她很谨慎,没见人冒头就一点没动,直到男人等待了一会儿,一脚用力踹开了门。
罗枭君直接扑了过去,菜正对着来人的胸口。
她一句话都没说,一刀下去后,不等男人反应,又拿着刀对准头下去,像是准备砍断排骨炖汤一样,下去的瞬间男人的就飞溅出来,溅了罗枭君一脸。
她没松开刀,而是空了一只手,擦掉挡在眼睛上的血,然后抓着男人的腿,把这具生死不明的身体拖进了房子。
门咔哒关上的声音狠狠地取悦了罗枭君,她捂着肚子大笑了好一阵,才收回了踩在被烂的头上的脚。
“温倩,温倩你看见没有,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
罗枭君脱下鞋,光洁的脚背沾上血污,和刀上一般无二。
“温倩!快滚出来看看这个杀了你的男人现在死成了什么样子!你个只会在别人身上撒气的蠢货,我可是把祭品都摆在了你面前!”
翻盖手机响起来电铃声,罗枭君以为温倩这个胆小鬼终于敢露头,于是微笑转身走向铃声的方向。
身后本来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转了转已经快突出去的眼珠子,然后用歪斜的嘴笑了笑。
一切都寂静无声,只有突兀的电话铃声唱着老掉牙的歌。
罗枭君不是一个会轻敌的人,哪怕是已经砍死了对手,她手里也稳稳拿着刀。
但她实在太兴奋了,兴奋得血液都快倒涌,耳朵嗡嗡地响,连罗嚣君的提醒都没能听见,就被背后偷袭的“男人”直接掐着脖子按倒。
罗枭君的奋力挣扎掀翻了不少东西,但“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脖子如同被钉在了地上,不管四肢怎么扑腾都没有办法挣脱。
“蠢女人,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男人”的声音渐渐异化成罗枭君熟悉的女声,尖利,疯癫,歇斯底里。
“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来评判我!”
“我被他扒了衣服,他用那个花瓶进了我的身体。”
“他扯掉了我的头发,拔掉了我的舌头,他砍下了我的十根手指,又砍下了我的手臂,还有我的腿。”
“他剖开了我的胸膛,抓着我的心脏告诉我他爱我!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爱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倩笑得哭出来,笑得几乎快断气,“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的。”
说着,被温倩附身的男人身体夺过罗枭君手里的刀,压住她的腿齐根了下去,第一刀没能砍断,它又补了第二刀,第三刀。
“啊——!”
罗枭君痛得差点晕过去,但她却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只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就是晕不过去。
它又抓过罗枭君的右手,掰直因为疼痛而蜷曲的手指,再一根,一根地掉。
罗枭君已经连痛呼都发不出来了,只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肺像是漏了风,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疼。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又凭什么评判我?!
等砍断了罗枭君的四肢,温倩才浅笑了一声,松开了在罗枭君脖子上的禁锢。
刚刚松开的那一刹那,罗枭君就彻底没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她的一生,罗枭君苏醒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她彻底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了,她想动动手指,就好像手指这个东西从来没有长在自己身上一样。
疼痛的记忆如海潮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涌上罗枭君的脑海,她不得不死咬住牙关才能勉强控制住尖叫和哭嚎的冲动。
因为她不确定自己安不安全。
好像又过了很久,久到她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的时候,她突然间重新感觉到血液的回流,感受到了心脏正砰砰砰地快速跳动。
罗枭君睁开眼睛,接着做了一个像是要吃光空气的深呼吸,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出来,而她也再无法抑制住自己因为过度痛苦而想要哭叫的欲望。
那哭声先是尖锐得号恸崩摧,然后就很快变得小声,如同小兽的呜咽。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