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独自莫凭栏(二)
男人吐出嘴里的血和断齿,剧烈的疼痛让他止不住地大喘气。
“温……温倩?你……不是……”
罗枭君没有因为重伤了敌人就放下戒心,她依旧死盯着男人手里的武器,手里的平底锅攥得紧紧的。
男人也没有坐以待毙,在得出眼前人不是温倩的结论后,眼里顿时闪过狠意。
他也看见了罗枭君手里的平底锅和菜刀,脑子里思绪飞转,握紧手里的刀,微微矮身,然后迅速冲上前想要。
罗枭君也顺势举起平底锅挡在身前,她学过近身格斗术,这人只要靠近,就算有刀也打不过她,最多会受点伤。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个男人居然没有靠太近,而是直接把刀朝着罗枭君没能保护到的大腿掷了过去。
这一招出其不意把罗枭君都惊到了,惊诧之下没能躲开,剔刀深深扎进了她的腿肉。
男人早就因为疼痛而红了眼,抓起茶几上的花瓶,趁着罗枭君吃痛的间隙,一瓶子砸在罗枭君的头上。
这个玻璃花瓶很厚,在男人的大力下生生被和罗枭君的一起破了开。
玻璃碎片插进了罗枭君的头骨,她疼得眼前发黑,连月光都看不清了。
男人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伴随着疼痛的呻吟,他拿着剩下的半截花瓶狠狠地在罗枭君的手上,然后将她松开的菜捡起来。
“不……管……你……是谁,今天……你死!”
他举起菜刀准备照着罗枭君的脖子,可在他漏着风说话的时候,罗枭君已经缓过来了一点神。
在生死存亡之际,人的潜力总是无穷的。男人的菜刀往下时,罗枭君完好的那条腿一脚蹬在了男人的。
“啊——!”
张嘴喊叫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男人再也维持不住冷静,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去,但他没有停,落在了罗枭君的左臂上。
厚实的睡衣比男人的兜帽更能防住刀口,但只防住刀口也不能阻止伤口的出现。
罗枭君满头满脸的血,晕得没有力气站起来,就借力挣扎着将男人拽下来后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男人已经疼疯了,双眼猩红,跪在地上的时候身体一直颤抖。
罗枭君摸了一把脸上的血,那些血都快糊住了她的眼睛:“想让我死的人很多,不缺你一个,但他们都死了。”
她拔下手背上的最大的一块玻璃碎片,往前一个探身,用尽全力插进男人拿刀的那只手。
“他们都死了,所以你也得死!”
罗枭君扯下男人的兜帽,被砍坏的脸暴露在月光下,像一个畸形的头骨,又像是一个恶魔的笑话。
“疼吗?”
没料到罗枭君反应的男人怨毒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困惑,一声“疼”说出来都是气音。
“知道疼你还他妈想杀我?!”
于是罗枭君又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男人捂着脸侧倒,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把罗枭君都给看笑了:“怎么?没想到被人反杀了是吧?后悔了是吧?”
她笑着捡起那半截花瓶,虽然只剩半个了,但该锋利的碎片还是很锋利。
她看着痛苦到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好心地把他夹紧的腿分开,然后将剩下半个瓶子往男人的一捅。
更加凄厉的惨叫声从男人的嘴里发出来,如果这里有声控灯,或许早就亮如白昼。
确定男人没有行动能力了之后,罗枭君也终于泄力,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摸索着头顶的伤口,想把那些玻璃碎片取下来。
但太疼了,她扯了一两块后就哆嗦着停了下来,打算先去寻找起酒精。她都腿受了伤,站不起来,便一路爬行着摸索。
夜云悄然而至,遮住了房间最后的光亮,男人的哀嚎声也渐小。
从始至终,罗枭君都没想到过报警。
一是她没有报警的习惯。她遇上事儿了那都是自己解决的,真要报了警指不定抓的是谁。
二是她真的没想起来。她受的伤也不轻,尤其是脑袋,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头骨都已经瘪了。
当她发现世界似乎静下来了的时候,罗枭君正迷茫地坐在地上,因为她没能找到酒精。
她的耳朵里有很大的嗡嗡声,仿佛有几千只蚊子在响。她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便拿着卫生纸,蘸着那杯花茶水擦了擦脸。
“罗嚣君,你怎么还不出来?”
她现在不敢捶太阳穴,怕把自己的脑浆子捶出来。
月亮又出来了,照在罗枭君血糊糊的脸上,像被盖上了一张银白的丝质面纱。
“罗嚣君,该你出来了吧?他这么对我,我都留了他一条命,你还不出来夸我。我好疼啊,我头好疼,我好疼……”
罗枭君快疼昏迷过去了,她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大,其实只是喃喃。
身后原本已经呼吸微弱的黑影突然动了动,他艰难地撑着菜刀起身,努力喘了一大口气后,发现罗枭君并没有发现他。
男人扯着早就不成样子的嘴角,一边痛一边狞笑,挣扎着向昏昏欲倒的罗枭君爬过去。虽然每动一下都痛苦得想死,但杀了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执念却像一针鸡血,硬生生压下了那股痛苦。
“我好疼……”
马上就不疼了。
你马上就不会疼了。
他用尽力气抬起手,刚想对着那节露出来的粉白脖颈下去,这女人却突然转过头来,苍白的眼神准确地看向他的眼睛,然后诡异地一笑。
可他一点诡异的感觉都没有,只有被发现的惊慌与狠厉,于是最后的那点力气被彻底激发出来,菜刀非常稳当地在了罗枭君的颈骨上,气管破裂后脖子便噗噗地往外喷。
不管是谁被这么一砍都该死了,但“罗枭君”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右手抓进男人脸上那可怖的伤口,食指穿过从眼眶处伸出来,把眼球都挤得变了形。
两人是同时断气的,倒下的时候,阳光刚刚破开黎明。
天亮了。
“痛——!”
罗枭君猛地睁开眼睛,铺天盖地的痛楚和看着自己被杀死的恐惧让她一时间都没能感知到自己的四肢。
她几乎是扭曲地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瘫在地毯上不住地急促喘息。
良久之后,罗枭君用无力的四肢勉强翻转了身体,奶白色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花朵形状的吊灯,漂亮得璀璨。
“我他妈居然还活着。”罗枭君遗憾地轻笑一声。
她原本只是在等罗嚣君出来的时间里发呆,背后的动静她其实听到了,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如同被下了降头,呆坐着一动不动,还笑着任由男人的砍在她脖子上。
但天杀的她能感觉到痛的啊!
她挨了痛的!
这鬼都上身了凭什么还要痛觉共享?!
罗嚣君又骂出一句脏话。
她以为任务失败了,可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一回想起脑袋开瓢的感觉,罗枭君就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罗嚣君什么时候出来?她一点不想思考!
她刚打算捶太阳穴切号,就听见血戒那标准的无机质声音响起。
『戒主,客人指定了你来进行本次服务。』
罗枭君抬起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意思是,戒主在本次服务中,无法自主切换人格。』
“我哪有自主切换人格?我这明明是为了更好的完成服务而进行的寻求外援行为。”
开玩笑,谁家人格分裂能自主切换人格的?
她才不承认。
她们俩能有现在,那都是无数次的实验下才钻到的一个漏洞。
那就是用猛击太阳穴来给大脑一个错误的感知,让大脑误以为现在正极度危险。这样精神就会迅速达于一个紊乱的状态,再加上她平时对自己的催眠与暗示,人格切换的成功率非常地高。
但罗枭君也没有傻到把实话说出来,而是一口咬定自己需要外援,否则就不干这一单。
『戒主不得无故消极怠工,这是写入了协议的条款。』
“我这叫无故吗?我说了,我只是一个需要‘我’给我提供帮助的可怜员工!”
血戒无语凝噎,罗枭君也气得很。
她早看不惯这个客人了,狗狗祟祟,尽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想要什么直说不就行了,非要搞偷袭。
偷袭就算了,还要她自己挨痛,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在这诡异的僵持中,四肢慢慢恢复了力气,于是罗枭君撑着沙发坐了起来,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她曾经死过一次的地方。
打量着打量着,罗枭君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跟罗嚣君给她的记忆不对。
没有那杯果茶,水果的数量也不对。
她偏头看向阳台,和她们刚到这里的傍晚不同,现在的空气有一种午时的干燥,太阳撒下灿烂的光,把客厅照得温暖非常。
『戒主嚣君,戒主嚣君,戒主嚣君!』
“吼啥吼啊,我又没聋。”
罗枭君翻了个白眼,起身上前把壁龛里那个花瓶取了下来。
厚重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快要枯萎的百合,半瓶水晃荡着,很难想象要怎么才能用人的身体把它打碎。
罗枭君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切号的心更加坚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