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羊列车·皮囊派对（十四）
见自己被拆穿，关兆也没有过多遮掩，大大方方扯掉了脸上的面具。
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银色的短发卷曲蓬松，幽暗深邃的眸子湛蓝如波，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十分违和的疏离感。左耳闪过钻石耳钉璀璨的光芒，以及嘴角噙着一抹不羁的笑容又让他带上几分邪魅。
“哎呀呀，这不是芸芸妹妹嘛，好久不见，又年轻了。”
关兆说完，笑容说收就收，小声问道：“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黄芸：“五百积分。”
关兆：“就因为这个？万一认错了呢？”
黄芸：“他让的？”
关兆脸色一变，暗暗使了个眼色，他的手下纷纷站出来，将黄岩和那位中年男子隔离开来。
黄岩压根听不懂他姐姐和那人在说些什么，伸长脑袋也看不到身材魁梧的这几个黑衣人背后的场景。
“为了那个小子可不值得，人类都是自私的蠢货。”
黄芸纤细浓密的睫毛微颤：“与你无关。”
从她并没有喝汤，却被带到这场派对开始，黄芸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看规则，这场派对应该耗时很长，但是却出现了一个不可抗力，直接速通到了最后。
连场外的“观众”的观感都能毫不在意的，也就只有他了。
黄芸不想废话太多，伸出了手，往关兆面前递了递。
关兆：“……”
他迅速在识海建立联系。
关墨一接通，就传来弟弟故作的委屈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撒娇语调：“大哥，你看她~”
能够通过线条进行信息感知的关墨自然可以感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没有画面。
于是，身穿笔直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子，用他那磁性浑厚的嗓音说：“看不见。”
关兆：“？”不是，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大哥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咳。”觉得有些失态的关墨轻咳一声，“给她。”
关兆撇撇嘴，没说啥就断开联系。
他极不情愿地从宽松的褐色风衣中拿出三张卡片给黄芸。
黄芸也是毫不客气地收着，将其中两张卡给黄岩和中年男子，然后话不多说将自己的卡扔在地上。
然而，接过卡片的中年男子手脚并用地起身，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黄芸面前：
“女菩萨饶命啊，其实我拿的是蓝卡，我也只是想活下去才骗你们的。”说完，他涕与泪下，哭得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
然后还觉得不够，伸出手连打了自己好几下巴掌，边打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直至双颊被打得通红也不敢停下，有种黄芸不救他他誓不罢休的气势。
“够了，吵。”
黄芸并没有露出厌恶，也没有露出失望，她以一成不变的默认表情说道。
男子听完立刻收手，满脸期待地看着黄芸：“女菩萨，您这是愿意救我了？”
黄芸并没有理会，而是看向了关兆：“不用演戏了。”
“哈哈，什么都瞒不过芸芸妹妹啊。”
关兆挥了挥手，立刻就有触手从中年男子身体内部破壳而出，随即又沉入了地板，消失殆尽。
因为黄芸想到了，先前黄岩就已经喝过那种汤了，所以是能够被系统算在内的。而第一波死掉的人里有一个她见过的，喝下汤的人类，所以，这个中年男子自然不是人类。
这场闹剧很无聊。
关兆：“可惜就算被拆穿了派对还是要继续，嘘，无耳兔先生来了。”
说完，关兆带着他的手下全部消失了。
偌大的车厢就只剩下了黄芸和黄岩。
“姐……你……”黄岩有太多话想问黄芸，但是他也能隐约感受到，要是这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被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毕竟，黄芸并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而且，他们本来都不姓黄……
于是，黄岩选择继续装傻：“你真厉害！”
黄芸：“……”
这时，一位体型不大，但是布料整洁干净的兔子玩偶着急忙慌地出现。
它笑着露出两颗大门牙，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哎呀，带错头套了。
然后它双手扯着两个长耳朵一把扯下，红色的血顷刻间喷涌而出，它却感受不到疼痛般走向黄芸和黄岩，鲜血滴落了一路。
“到了……到时间了……到时间选择自己的座位了，座位……座位不能靠窗……呵呵呵……太冷了，不能靠窗……呵呵呵……”
它边说话边夹杂着牙齿碰撞的“咯咯”声。
兔子玩偶走到二人面前，伸出短小的手往前面的空气一摊，三张卡面背面朝上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有一张不是靠窗，呵呵呵……一个座位可以坐下两个人，呵呵呵……请选择。”
黄芸看了眼黄岩：“姐，你选吧。”
黄芸点头，随手选了第一张。
兔子玩偶歪了歪头，细细的脖颈险些断掉。
然后它又正了头，滚圆的两颗黑色眼珠中闪过一丝红光，它翻开了最后一张，上面显示的是靠窗位置，然后凑近了黄芸些，眼窝处的阴影更深：
“鉴于玩家表现良好，系统赠送一次翻牌和重新选择的机会，您要换吗？”
黄岩有些犯了难，这究竟是不是故意引导走向错误的陷阱？
“换。”黄芸斩钉截铁。
黄岩却不放心地拉了拉黄芸的衣角：“姐，你真的要换吗？”
“换。”黄芸耐心解释道，“选原来的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能够猜对，但是换了就变成三分之二。”
“哦~”黄岩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懂。”
黄芸：“……”
兔子打开了中间那张牌：“恭喜，挑到了安全座位呢。”
下一秒，他们俩就坐到了其中一排的座位上。
但是奇怪的是，黄芸坐着的还是靠窗座位。
她将头看向窗外，明白了。
原来窗户上正好倒映出她这一列的座位。
看来选错了就直接坐到车外面去了。
就在黄芸看着车窗玻璃的时候，自己淡淡的影子，居然对自己笑了一下。
黄芸突然就想到了规则十：请确保出现的是你自己。
看来派对还没结束，黄芸被先前关兆说的最后阶段为选座位误导了。
她刚想提醒一下黄岩，却发现黄岩已经靠着椅背睡死过去了。
黄芸：“……”不中用的。
不过，黄岩睡着了也好，行动方便一点。
她掠过黄岩的身体跃了出去，兔子玩偶先生见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快速爬过来。
黄芸掏出匕首，在空中一甩，就变成了比她人还高的镰刀。
镰刀骨架为不知名白色兽骨，刀刃为散发着琉璃光泽的晶石。
这种材质，不沾血迹，不留灰尘，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圣洁的同时又干净利落。
黄芸挥舞了下镰刀，兔子玩偶立刻掉落一地，陷入地板了。
收工之后又变回了不起眼的匕首，随手掏出一块布擦了擦不存在的灰尘。
很有可能他们过来的是意识体，本体还留在原车箱，那么要怎么回去呢？
就在这时，车厢的灯光开始闪烁，准确的说是车窗外面射进来的自然光变得忽明黯。
车厢内所有的狼藉开始退去，下一秒，他们居然又回到了熟悉的最初场景。
近三十个人在车厢的过道中面面相觑。
一瞬间失去靠背的黄岩一头栽到了地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黄岩“诶哟”了一声，捂着屁股爬了起来。
“怎么又回来了？”黄岩撒开屁股，改捂住后脑勺了，是自己的记忆有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
可恶的关兆，又骗她。
黄芸这次显然是真的生气了，灵动的眸子也掩盖不住眼中的怒火。
他迅速扫视人群，精准捕捉到关兆一开始扮演的那位不起眼的男子，身影化作残影在人群中穿梭，跳起来捏住男子的鼻子就往下拽。
可是这次的男人好像是真的，五官牢牢地长在他的脸上。
吃痛的男人连连抽气，低头瞪着站在他面前的黄芸：“小丫头，你干什么。”
但是看到黄芸那张不好惹的脸后，气焰一下子消退了，直接离她远远的。
打不过他还跑不过吗。
黄芸又在人群中寻找关兆的手下，发现他们的神态举止都与普通人无异。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害怕，还有对未知情况的恐惧。
难道只有他们俩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达成通关的条件是什么？
等等，派对的名字：皮囊派对。
所有的人都披上了皮。
“我不再是我，但是确保有且只有一个我。”
真正的通关条件，不是坐上正确的座位，而是自杀！
隔着老远，对准黄岩的方向大喊一声：“黄岩，杀了自己。”
说完，还没等黄岩反应过来，她就掏出匕首刺向自己的腹部。
虽然黄岩很疑惑，但是他是绝对相信自己的姐姐的，二话不说就掏出防身的小刀刺向自己。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一阵柔和的光消失后，车厢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一位小女孩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是……之前躲在床底，敲木板不让人睡觉的熊孩子！”黄岩立刻就认出了她。
黄岩：“这么调皮，你爸妈不管管你吗？”
本来还开开心心的小女孩顿时拉长个脸，阴森森地看着黄岩。
黄芸白了他一眼，仿佛在告诉他：少说话，别惹事。
黄岩只好迅速认错：“对不起，你还是个孩子。”
小女孩：“……”
她瘦小的手臂扯了扯连体牛仔裤两边的口袋，没说话，转身走向车厢连接处了。
随着小女孩的离开，黄芸和黄岩终于见到了他们熟悉的车厢。
派对结束了，外面的天也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