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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雨幕里,以剑诉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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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赵扶摇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很清楚,这几句话已足以让王长生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

    王长生沉默了。

    和赵扶摇预想的一样,王长生没有立刻说话。没用言语去为他自己辩驳什么,更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沉默,静静地打量着手中那枚犹如稀世珍宝一样的玉珠。

    在这个时候,白玉京和甄阿真也和王长生一样沉默。

    赵扶摇的话,他们也听在耳里。

    他们的性格和王长生截然不同。

    但……他们两人能和王长生共同组成一支小队。

    通过这件事就能看出,他们和王长生还是有共同之处的。

    对此,赵扶摇没感到奇怪。因为他预想到了这两人的沉默。

    没将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很清楚,他的话将是说给三个人听,而不只是说给王长生去听。

    所以,他也不再言语。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有人喜欢平平静静地度过自己的一生,有人则钟情于轰轰烈烈。

    赵扶摇相信,不管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究竟有多大。

    只要一群人能聚在一起,然后去做同一件事。

    那就足以证明,这群人的身上一定会有共同之处。

    王长生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言行举止皆如大族贵胄。

    白玉京沉默寡言,却心如明镜,能将所有事的本质都看透。

    甄阿真最是少言,但心思深沉,就像是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就算没有他,这样的三个人似乎也不该聚在一起。

    可他们还是相遇了。

    而且在相遇后,他们还能共同组建小队,还能在一起修行。

    造就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们都想快一点成为强者。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已经能看出来,白、甄二人固然是沉默了一些。

    但这两个人的心思都特别重。

    王长生好像是他们中最为八面玲珑之人,似乎没有事情是能难得倒王长生的。

    可在刚刚,就在那个瞬间,赵扶摇在王长生身上看到一样东西。

    那东西就是影子,是关乎于过往岁月的影子。

    他在王长生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卑微、迷茫、弱小……这是他多年以前的心境。

    这样的心境,他刚刚也在王长生身上看到了。

    但王长生要比多年前的他强上不少,至少王长生还有目标,还有想要变强的欲望。

    相比之下,多年前的他简直是再糟糕不过……

    回忆起当初,赵扶摇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容。

    那是自嘲的笑。

    也是无奈的笑。

    他笑的是当初的自己,他笑的也是现在的自己。

    时光流逝,人一旦怀念过去,就有可能会怪罪当初的自己。

    如果当时不那样做……

    如果当时能细心些……

    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悔意。

    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困顿在已经失去的光阴里,不曾走出半步。

    他自嘲,是因为他发现过去的自己实在是糟糕至极。

    他无奈,是因为无论现在怎样想,过去都已无法挽回。

    而且……这样的道理,说与别人听往往很简单。

    都看透了,再想去做,想要从痛苦中走出来却是无比艰难。

    时间就像是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流。

    它会一直流动下去,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改变一切。

    “向前看。”

    赵扶摇在心里默默叹息。

    他突然低下头,为自己倒上一碗酒然后捧起碗。

    闭上眼睛,他要将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的刺激着他的味蕾。

    那只碗遮住了他的脸。

    碗中酒液渐少,却突然泛起几道波纹,荡漾不成圆。

    随着烈酒入喉,关于过往岁月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呵呵哈哈哈——”

    “谢谢。”

    一段时间后,王长生忽然发笑。

    他笑得畅快。

    道谢时,他的声音中满是真挚之意。

    赵扶摇闻言只是摇头,然后默然举起手中大碗。

    砰!

    王长生为自己续了一碗酒,与赵扶摇碰碗,两人开始对饮。

    渐渐地,这两个人都喝出了豪气干云的意思。

    白玉京捂嘴,甄阿真抬头。

    他们都被这两人惊讶到了。

    现在,王长生和赵扶摇之间似乎是酝酿起一股微妙的气氛。

    白玉京和甄阿真都有理由相信,若是放任这两个人再喝下去。

    说不得,喝到最后,这两人怕是真会以天地为证直接结拜。

    想归想。

    白、甄两人倒不曾阻止过他们。

    ……

    从酒馆里出来,已是日薄西山。

    这四人没像他们自己预想的那样很快出来。

    他们在荒楼一坐就是一天。

    得到各种消息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就是最大的收获。

    可除了这个收获以外,他们每个人又各有不同的收获。

    “接下来,我们将去往何方?”

    走在路上,白玉京提出了这个让他思虑了一天的问题。

    边城的局势一直都在变。

    因为种种因素,留在这里,他们会面临诸多风险。

    但边城的确是个好地方。

    选择这里作为未来一段时间的修行地,绝对不亏。

    他不愿离开这里,与他同行的三人也是这个想法。

    所以接下来要去哪儿?

    要以怎样的方式修行?

    这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闻言,赵扶摇淡然一笑道:

    “若大家愿意听从我的建议,那我们就准备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吧。”

    “名气如浮云。”

    “既是为了变强,我们就得追求一些实用的东西。”

    “还有剩下的那几个家族。无论是哪个,我们都要谨慎对待。”

    “好。”

    三人齐齐点头,他们明白他的意思。

    而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也开始随赵扶摇一路前行。

    黄昏赋予世界金色。

    金色的边城,很美。

    一路走来,他们四人一直沉默。

    “老爷子,吃点东西吧。”

    赵扶摇走进一条胡同,在一个角落中驻足。

    他面前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这老人曾给过他一个馒头,他曾同对方一起吃面。

    如今战争结束,这个老人还在这里,活得自然,享受着无奈的悠闲。

    “是你啊……”

    老人微微抬头,见来人是赵扶摇便喃喃一句。

    或许……赵扶摇是他见过的人里为数不多肯对他好的人。

    所以他记住了这个青年。

    突然,他发出一声惊叫。

    “嗬!”

    “对我一个老乞丐这么好干啥?”

    “你给我带点残羹剩饭就行,你这——”

    打开包裹,映入眼帘的是一坛酒和两只烧鸡,还有很多别的吃食。

    这些都是荒楼的招牌菜,全都是赵扶摇让荒楼新做的。

    老人见赵扶摇如此对自己,不由得受宠若惊。

    “没事儿,您慢点吃就是了。”

    赵扶摇笑着摇摇头。

    说完话,他就转身向胡同口的三人缓步走去。

    黄昏里,边城风景如画。

    老人抓着鸡腿狠咬一口,抬头凝望那道渐行渐远的人影。

    那人影明明身着一袭黑袍,可在老人眼中,他比这金色更璀璨。

    ……

    入夜,赵扶摇四人已不在边城之中。他们主动来到边城之外。

    兽潮褪去以后,边城的城防便没有之前那样严格了。

    “说说吧。”

    “说什……”

    在临时打造的冰屋里,白玉京和甄阿真都已深陷梦境,沉睡着。

    唯有王长生没有入眠。

    他坐在冰屋外面,默默凝望天上星河。

    他看这天,看得入迷。

    直到赵扶摇在他的身边发问,他才发觉赵扶摇已结束冥想。

    “说说你的过去。”

    赵扶摇直言不讳。

    “过去……吗?”

    王长生喃喃自语。

    一句喃喃之言,他甚至都没说完。

    场面瞬间沉寂下来。

    就在赵扶摇以为他会拒绝时,却听王长生轻声喃喃道:

    “我出生在北海那边的一个大家族里,家族到底有多大,我不懂。”

    “我只知道,在觉醒命兽后,我似乎就不是那个家族里的人了。”

    “那些人……呵。”

    “我发过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靠我自己争出头的。”

    王长生的语气,先是颓然,再是逐渐激昂。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那一刻,他扭头看向赵扶摇。

    那个瞬间,他的眼神无比炽热。

    赵扶摇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那才是年轻人眼里该有的东西。

    “那就去争吧。”

    赵扶摇开口,没多说什么。

    他叹息一声,只回这一句话。

    轰隆隆!

    轰鸣声传来,天穹中有雷光乍现。

    有风起,让这天地间不知不觉地多出一种土壤的味道。

    那也是……雨的味道。

    哗哗哗——

    雨从天而落,还夹杂着雪花和冰雹。

    这是一场冰雨。

    王长生没有急于回到冰屋中。

    因为赵扶摇没有回去。

    在他的见证下,赵扶摇迎着风缓缓走到雨幕里。

    硕大的冰雹砸在赵扶摇身上,赵扶摇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锵。

    深夜雨幕,有剑出鞘。

    剑光森寒,破冰入地。

    赵扶摇顺势倚在剑上,高举手中木雕葫芦。

    咕嘟——咕嘟——

    当他在雨中痛饮时,自他嘴角淌落的酒液并非血红之色。

    那是极其清澈的酒,透明如水,却醇香无比。

    这是赵扶摇新酿的酒,因他的一朝顿悟而生。

    这酒,酒名“雨生”。

    这一刻,赵扶摇决定向前。

    他深知他的怨恨无错。

    只是这样的怨恨会阻碍他向前。

    不能向前,他就无法完成他对甘草的承诺。一直以来,他把自己对妻子的承诺,看得比什么都重。

    咻咻咻——

    一饮雨生,他再拔剑。

    一剑噬戮牙,一剑暮成雪。

    在他的手上,这两把剑就像是两个活生生的生灵一样。

    王长生痴痴地望着雨幕里的身影。

    在那场剑舞中,他看到了杀伐,更看到了悲伤。

    无止境的杀伐,无穷尽的悲伤!

    王长生知道。

    自某一个时刻开始,道友二字于他而言已不是一个随便的称呼。

    他笑了,视线逐渐模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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