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块巧克力
2009年7月30日,阴云缠绵。空气湿度高,配合高温,像是随时要来一场暴雨。
江晴买的今晚凌晨的车票,借着夜色好离开,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白天还在菜场卖菜。宋冬起床后,简单收拾一下便出了门。
宋冬手里拿着当初从寺庙求来的小小的平安符,朝着奶茶店走去。心里期待又忐忑,她边走边看着周围的街道。宣淮这里的街道她走过很多很多遍,但这次的心情最复杂。
这是她成长的地方,见证过她的欢笑、纯真、愚蠢、悲伤,现在也要见证她的告别和离开。
她和任宥,其实谁都没错,甚至连相逢都是正确的开始,可命运的阴差阳错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因为任宥重获新生,也因为任宥如坠深渊。
宋冬低头,踩在青石板路上,轻叹一声。
只有离开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她可以逃脱任平富的阴影,借着任宥高中三年带给她的青春明媚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任宥也可以继续追逐梦想成为一个除暴安良守护正义的警察。
从任宥的话中不难听出,任平富是很疼爱任宥的,那他肯定会为了任宥收手,即使没有收手,即使任宥发现了任平富的罪行也不怕,任宥是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人,他一定可以想通走出来。如果那时候任宥还记得她,那希望她说过的话可以代替她安慰那个时候的任宥。
——“任宥,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
“你一直都很好。”
——请相信,你的明亮比肩太阳。
宋冬相信任宥,他那么聪明,之后一定可以找到属于他的出口,那样明媚阳光意气风发的少年,有拯救自己的能力。
天上的云层层叠叠铅灰淤积,白色连衣裙的裙摆巷子里晃荡,宋冬不舍的心结渐渐被自己解开,秀眉渐渐变得平缓,唇角也带上浅淡的笑意,酒窝若隐若现。
只是牺牲了她无疾而终的暗恋,两人就能各自走进更好的未来,挺好的。
没什么比那充满未知和希望的以后更重要。
宋冬是喜欢任宥,喜欢到渴望过占有,但比起备受折磨地在一起,她更希望任宥和她首先都能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绕过转角就是那家奶茶店后门,宋冬抬脚往外走,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口鼻也瞬间被捂住。在晕过去前,宋冬恍惚看到了黄毛三人的脸,她甚至没力气制造痕迹,只能松手,原本捏在手里的平安符轻飘飘落到贴着的转角。
那是她特意去寺庙求来的平安符,准备在今天送给任宥。
纯白的裙摆拖蹭着青石板路,沾上尘埃,下一秒消失在静悄悄的小巷。
————
任宥早早就到了奶茶店门口,但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宋冬,眼看时针马上指向十点,他眉头紧皱,心里隐隐约约地不安。
宋冬一般都会提前到,如果遇到事情耽搁,一定会提前说。
任宥划了下手机屏幕,上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消息。
下一秒,手机铃声如催命般响起,任宥的眼皮重重一跳。
江晴打来的。
“喂,阿姨。”
“小宥,小冬和你在一块儿吗?”江晴的声音着急。
“不在,我和她约了奶茶店见面,但她还没到。”任宥眉头蹙起,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喉结上下滚动,他紧张地问,“她怎么了吗?”
“小冬被人带走了!”江晴声音呜咽,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刚刚有人打电话给我说小冬和宋志春在他们手上,要想救小冬,让我凑齐一百万去给宋志春还债,不然就用小冬来抵。还不让我报警,说那样就直接杀了他们!”
“我就想来问问你,小冬有没有和你在一起。”江晴语气着急,解释不了太多,急匆匆说,“先不说了,我先想办法凑钱。”
任宥在江晴说到一百万时如坠冰窖,浑身瞬间冰冷无力,没了手的抓力,那一盒巧克力砸到了地面,盒子被磕破,圆圆的巧克力球滚了一地。
一百万,那是宋志春欠下的钱,所以宋冬是被他爸找人带走了。
可他明明已经给了宋志春一百万,为什么还会带走宋冬?
宋志春没有把钱还给他们!
得出这个结论的任宥胸腔中充满了怒火,他双目通红,慌张着急同时占据他的大脑,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冷静下来,任宥,冷静下来才能找到宋冬。
先回家看看任平富在哪里,看看有没有线索。
任宥转身往家的方向跑,拼尽全身力气用了最快速度,赶回家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任平富,打电话也没人接。
任宥着急地冲进书房,企图找点线索。
任平富的书房他上次就进过,桌面很空,只有寥寥几本书。
任宥额角的汗珠滑落,他盯着桌子看了两三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几天他除了打游戏挣钱,对任平富的一举一动也多了些关注,他发现任平富平常回家大部分时间都会在书房,可每次出去并不会带包等东西。
那么书房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任宥先找了书桌,可他翻了个底朝天,抽屉和夹层都没找到。
“任宥,你在找什么呢?”许知依清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出去买了东西回来,就看到书房门大开着。
任宥着急地手都在颤抖,顾不上隐瞒,只说:“妈妈,爸爸找人带走了我同学和她爸爸,我想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说到这儿,任宥突然抬头朝许知依看来,那双眼里带着期盼:“妈妈,你知不知道爸爸去哪里了?”
许知依的眼眸闪了闪,握着门把的手收紧,装作毫不知情地说:“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你爸早上你出去没多久就出去了,没和我说去哪里。”
任宥看着许知依,眼里的光灭了下去,许知依是和任平富接触更多的人,肯定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可任平富平常隐藏地太好,将他们两人都骗过。
他冷声,残酷地将这个事实告诉许知依。
“妈妈,爸爸在和别人联手放高利贷,他骗别人去借高利贷,然后让其他人去讨债,这些年我们生活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他还”剩下和宋冬有关的话任宥停顿一瞬,选择吞回去,这件事是宋冬心底的伤疤,他不能把这个伤疤揭出来。
许知依冷眼看着双手撑在书桌上着急担心的任宥,抿唇没说话。
“妈妈,我的同学爸爸就被他骗了,现在她爸爸和她都被抓走了,我们必须马上找到爸爸,他们可能会有危险!”任宥撂下这句话扭头就在房间继续翻找线索。
许知依沉默地看着任宥,看他此时不找到任平富把人就出来不罢休的架势,心里隐隐浮起一丝担忧。她走上前拉起任宥准备拉着他往外走:“儿子,这些只是你的猜测,我们等你爸回来再说,而且他们肯定不会闹出人命的。”
最后一句话被许知依说得轻飘飘的,却犹如当头一棒打向任宥,他愣怔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许知依,声音发颤,“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亲眼看到他们把人打得浑身是血,看过他们打人的手段,都是下了死手的。妈妈,高利贷是不被允许的,他们和黑社会没差别!”
“他们还威胁同学妈妈不能报警,不然就直接杀了他们。”任宥的泪水漫上来,心里那团着急的火在腾腾燃烧折磨着他,“我们现在就是要快点找到我爸他们。”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找到你爸他们,你会不会报警?”许知依听着任宥那番话,并没有多触动,只冷声问着。
“会。”任宥毫不犹豫。
许知依拉着任宥的胳膊往外拽,企图强势制止他:“那就别找了,你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你爸就算真干了,也会有分寸的。”
任宥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微微摇头,不敢相信地拧着胳膊从许知依手中挣脱开来。
“妈妈,你是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吗?还是你觉得这些是对的?”
“那是人命,那是不对的。”
许知依没想到任宥这么死脑筋,冷笑一声问:“那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爸,我们一家早饿死了!你的吃穿用度,哪个不是用的你爸的钱?我一个女人在外面挣钱根本不容易,只能靠你爸!”
“我不知道!”任宥不相信温柔知性的妈妈会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我只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知道这些钱是这么来的,我小时候就算饿死冻死无家可归,也不会用一分!”
“取之有道?”许知依笑任宥天真,“你要是报警,把你爸抓走,谁来养活我们,谁来支撑这个家?”
“我会支撑的。”任宥说得坚定,看着许知依镇定的神色,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双目微瞪看向她,“妈妈,你为什么这么镇定?”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许知依定定看着任宥,他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眼睛一圈都是红的,虽然是疑问,可神情却笃定。反正这房间也没人,她索性不装了,点头说,“对,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爸转给家里的钱不干净。”
“但那又怎样?这个世界有谁是干干净净活着的?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任宥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心脏泛起一阵阵抽痛,至亲之人带给他的认知破碎就如同房屋坍塌,心中百味杂陈,原来,原来只有他一直被瞒在鼓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连声音都带上颤抖哽咽,“活下去是很重要,但如果我们的生活是建立在别人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上,那还不如死了。”
许知依冷眼看他,不为所动:“任平富有你这种儿子就是他的败笔。”
“我一定要找到宋冬他们在哪儿。”任宥不愿再和许知依扯,抹了一把眼泪,转身继续找,身后是靠着墙的书柜,他从上往下开始一格一格找。
许知依又冷冷看了任宥几秒,毫不留恋地转身,“任平富那么谨慎一个人,会在书房留下痕迹才怪。”
任宥不听,不抱希望地打开书架最下面阖上的玻璃门,里面全是堆着的报纸,满到一打开就要溢出来,他随手翻了下,却停住了动作。
书架最底层玻璃门关住的空间很大,任平富才回来一年,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厚的报纸?
任宥的目光紧紧锁住里面,开始巴拉报纸,果不其然,里面的报纸只是一层掩饰,盖住了一个密码箱。
他将密码箱抱出来,接连被打击又争执过的嗓子已经沙哑地不成样子,他抬头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许知依开口:“找到了,妈你要来看看吗?”
许知依脚步一顿,还是转了个弯朝任宥走来。
任宥先输了任平富的生日,不对,许知依的也不对,他问了许知依:“你们结婚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6月2号。”
0602,密码错误。
“试试你的生日。”许知依这时突然开口,“他最疼你这个儿子。”
任宥却轻蔑地勾起唇角,觉得讽刺。
可当他转动密码锁上的数字,在转完最后一个数字时,锁竟然真的开了。
许知依了然地露出嘲讽的笑容。
密码箱里有很多文档字条,任宥拿出来翻看着,却是瞳孔一缩。
这上面,都是毒|品的买卖走私记录!
包括洗钱的步骤都一清二楚。
许知依眼光一扫,也划过一抹惊讶,不过片刻后又了然,以任平富的谨慎程度,怎么可能毫不保留地金盆洗手退出,肯定会留一份别人的把柄,哪怕会把自己搭进去。
任宥不同于许知依的镇定,越往下看,心中越惊骇,原来这些年他们家不只是在吃高利贷的钱,更多是通过贩|毒!
“妈妈,你说爸爸贩|毒,他吸|毒吗?”
“随便他吸不吸,只要能赚钱养活这个家就行。”
荒谬至极,任宥看向许知依,此时此刻,许知依和任平富都让他陌生,他好像从没真正了解过他们,他一直都被这些肮脏的钱养大,却觉得自己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好最伟大的父母。
这个认知让任宥彻底崩溃,泪水不自觉流了满面。
许知依看着任宥崩溃到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划过一抹快意,只可惜任平富没有亲眼看到。她甚至有些期待之后父子俩对峙的局面。
密码箱里还有东西,任宥伸手往里掏,掏出一个信封。
信封里有很多张照片,任宥拿出来看到时比看到贩毒记录还要震惊,手根本拿不住那些照片,一抖全散落在地上。
不同姿势的少女闭着眼,衣不蔽体地被拍下这些照片。
厚厚一叠照片,全都在诉说一个事实:她们被侵犯了。
照片上写着一行数字,不出意外是时间,如果没猜错,是这群女孩被侵犯的时间。
一旁的许知依也看到了这些照片,某段记忆被唤醒,内心深处的害怕涌上来,蹲下的她瞬间跌坐在地,纤细的手颤抖着捡起一张照片:“这些是什么?”
任宥绝望地闭上眼,结合宋冬的经历,说出心里的猜测:“应该是任平富的‘战利品’。”
他连爸爸都喊不出口,这个畜生。
“任平富侵犯了这些女孩,并且出于一种收藏的心理把她们拍了下来,上面的数字,应该就是被侵犯的时间。”
许知依看到照片上青涩的少女们被摆成的不同姿势,好几个姿势她是如此眼熟,那段被埋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重新冒出来,让她从心里感到害怕和震颤。
喉咙里冒酸水,许知依死死咬住下唇,自虐一般翻看着那些那些照片,一张张照片从她眼前划过,那些少女脸上的痛苦她是那么那么熟悉。
那么多照片,那么多少女,任平富这个畜生!
照片上的时间从前往后,一点点变得久远,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那张照片肉眼可见已经有些年份,照片的边缘都已经出现毛边,可上面的日期笔迹却很新:2009730
照片内容也和其他的不同,照片里是一女孩睡在沙发上,盖着小毯子睡得香甜,周遭背景也不同于其他的冷酷简单,反而很温馨,像家的痕迹。
许知依皱眉看向这张照片,还没多看就被任宥夺了过去。
下一秒,她看到了任宥最绝望崩溃的表情,那双眼睛失去了全部的光彩,面色惨白,下颌紧绷,就连伸手想要触碰都是小心颤抖。
任宥忽然头一侧,喷出血来。
他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擦,眼泪无声无息落下,不受控制。
最后一张照片上的女孩,是宋冬。
是初中的宋冬。
她的眉眼比小学时要长开些,清丽如含苞待放的山间百合,照片里的她睡得很香,是任平富还没有得逞时偷拍的。
任宥手指轻轻抚摸着当初无忧无虑的宋冬,心如刀绞,浑身都开始泛疼,折磨着他的神经。
那些照片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原来任平富最早的心思产生在宋冬身上。
为什么会是宋冬呢?任平富该死!
任宥双目充血,恨不得将任平富千刀万剐,可目光聚焦到时间,他又被激起一身冷汗。
那个日子,就是今天。
所以在今天,任平富想要将宋冬
任宥不敢再往下想,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宋冬,他不再伤神,将地上这些证据一收拾,准备去报警,之前没有证据出警困难,加上装监控的区域并不多,回家找任平富是最快的方法,但现在只有证据也没有别的线索,只能先将证据提交给警察。
任宥喉间舌尖都是血腥铁锈味,他忍着恶心站起来,从看到宋冬照片开始,他就没有在意过许知依,此刻更是一眼都不愿看地上的许知依,准备马上去警察局。
“你去哪儿?”许知依却抬头,满脸泪水地问他,声音也比刚刚嘶哑。
“警察局。”任宥以为许知依还想拦他,声音又冷又沙哑,“我要报案,我要任平富死。”
“你拦我也没用,如果今天我救不回宋冬,我会亲手杀了任平富。”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许知依的声音无波无澜,比起之前的冷静,现在却像是濒临崩溃的死寂、
任宥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许知依,看着他曾经最信任的母亲,目光冷漠又陌生,吐出几个字就准备走:“不知道,没有线索。”
“我知道。”许知依忽然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如果没猜错,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任宥脚步一顿,目光瞬间凝聚成剑看向许知依,短短几分钟她整个人脊背都弯折倾颓下来,眼泪占满整张脸,“你”
任宥诧异许知依天差地别的变化,又皱眉怀疑许知依的话。
许知依忽然笑起来,仰着头时热泪滚滚流入到两鬓的头发丛中,谁有她可笑呢?花了一辈子逃离童年被侵犯的阴影,最后却嫁给了一个侵犯儿童的强奸犯。
她图钱,图更好的生活,可到头来,却嫁给了这辈子最恨的强奸犯。
报应,真是她许知依的报应!
“任宥,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哪怕你现在报警让警察找,也不可能很快找到,那边很隐蔽,也很好逃。”许知依一字一句说得在理,她脸上的笑容苦涩,泪流不止,“如果你想她不被任平富强上,就跟我走。”
许知依站起身,把眼泪抹去,咬牙切齿间带着深深的恨意:“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结婚这么多年,枕边人一直是个强奸犯。”
“你觉得我自私自利没关系。”许知依看着任宥,目光脆弱又坚毅,“但你不要质疑我的恨,我现在比谁都想让他被制裁。”
许知依加快步子往前走,任宥拧眉像是在判断她说的话的真假,就听到楼梯口的声音传来:“你多犹豫一秒,你的同学就会多一分危险,到时候你别后悔!”
任宥再也顾不得思考,大步走出书房下楼,许知依已经坐在驾驶座发动车子。
嘭——车门一关,车子扬长而去,尘埃飞散。
“为什么?”任宥拿出手机给那些证据拍照,边问许知依。
许知依眼角滑下一滴泪,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我小时候被强奸过,没人比我更恨强奸犯。”
短短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转变的原因,任宥震惊地举着手机停滞在空中。
许知依皱起眉,当初的记忆重新浮现,她面露痛苦,却自虐般把当初的事情一点一点同任宥说,自揭伤疤,童年的鲜血汩汩不绝地流出来。
任宥沉默地听了一路,最后也只能闭上眼,泪水不断流下,命运戏弄人。
“快到了。”许知依远远看了一眼化肥厂,门口只停着一辆车,她将车开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指着化肥厂说,“他们应该在那个化肥厂里。”
任宥将江晴的电话发给许知依,又将密码箱里的那些证据都放到座位上,顺着许知依的目光看去,“妈,如果五分钟后我没从化肥厂里走出来,你就立马开车去警察局,带他们到这里来,把证据交给警察,联系那个电话,跟她说宋冬已经找到,让她不要太担心,配合警方。”
“好。”许知依下巴示意化肥厂,“快去吧,注意安全。”
任宥在关上车门的前一秒,深深看了眼许知依,认真道:“妈,等这些事情都结束,靠自己生活吧,别靠别人,只有自己才是最大的倚仗。”
许知依含泪点头,任宥轻轻关上了车门。
十八岁的少年借着草丛树木的遮掩,朝着荒野中的化肥厂走去。
挺拔坚韧,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