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少年侠气
公孙老先生带着询问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学子的面庞。
“先生不喜做官？”一位学子答道。
公孙老先生不喜为官是有缘由的，当年先帝平定中原，攻占靖国都城后，曾邀公孙先生出仕，任礼部尚书一职，但被他婉拒。
当今圣上即位后的永昌元年，再度邀其入仕，同样遭拒。
公孙老先生轻轻摇头，道：
“老朽虽对为官无感，但这并非令老朽迷茫之因。”
“那是为何？”
赵素素睁大眼睛，如两颗明亮的宝石，凝视着这位慈祥的老学究。
“因为老朽当年沉迷于修行之术，妄图以儒入道，成就有史以来首位修儒的传奇地仙境修行者。”
公孙老先生的话语中依旧透露出一种年轻时的执着和追求。
赵寻看着老者的神色，已然猜到了，他最终没有成功。
不然，也不会坐在此处，给这些少年人授业。
传奇地仙境，那是何等的境界？
众人皆知，修行之境：
炼体境，强筋健体，修行基础；
炼气境，打通气脉，行气如虹；
聚府境，百川归海，聚气成府；
万照境，真气外放，护体气罡；
得道境，悟通已道，一代宗师；
御气游境，随心所欲，驾驭真气，翱翔九天；
超凡玄境，玄域莫测，延年益寿，超越凡俗；
至于到了传奇地仙境，那真是犹如神仙般的存在。
什么是神仙般的存在？
就是当世之人，也不知道晋升到那个境界会怎么样。
而通古至今，有记载的晋升到那个境界的强者，只有四人，分别属于四大圣地：
东龙宫，西烛峰，南剑宗，北琅城。
这也可能是为何这四个地方，能被称为四大圣地的原因。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晋升到传奇地仙境，也会死。
因为这四人中，已经有三人故去，只剩西烛峰那一位，不过也闭关多年不出。
四位晋升传奇地仙境的修行者，没有儒生。儒道修行者，当世有三位佼佼之人，屹立于巅峰。
其一，乃青云学院的院长南先生，其二，为其高徒，布衣王宽。
另一位，则是然州草堂的林书姚。
书圣林书姚，天下榜次席，与天下榜首剑圣苏白齐名。
布衣王宽，亦位列天下榜第五。
而青云院长南先生，虽只在多年前展现过御气游之境，未登天下榜，但其最少达到超凡玄境，乃众人公认。
这世间从未有人，能以儒道成就传奇地仙境
这些事情，在场的大部分学子都是知晓的，他们满脸好奇的等着公孙老先生接下来的陈述。
公孙老先生收起神情，接着说道：
“可现实却是，老朽二十岁前未曾修行，毫无根基。二十五岁时，老朽辞官拜师，苦修十年，却仍未能突破炼气之境。
至三十五岁后，老朽心灰意冷，遂放弃武道修行，转而沉迷于下棋、弹琴、作画、写字、射箭、骑马等诸般技，希望有一技可以得道。
吾曾与书圣比字，亦曾与将军比骑术、与慕容家主比酿酒术、甚至为了学习杏林之术，曾前往西烛峰尝过百毒。
然纵览老朽所擅诸多，心中却始终觉得若有所失，那便是对修行的渴望。
老朽一直深陷于无法修行的迷茫之中，幸得遇南先生。
记得那日，在棋盘山上，南先生为我开导了整整三日
他言道，何为修行？
所谓修行，便是寻觅一条契合自身的道路，不断深耕。
而老朽这些年来，涉足过太多道路，却无一能助老朽臻至极致之境，然这些，本身亦是一种境界”
南先生离山后，老夫在棋盘山上盘膝静坐三日，将这些年所学所悟，尽数温习。
最终领悟了‘不以一技之长，而以众技互补’的道理。
那日，老朽迈入得道之境。
得‘合众’之妙谛。
后来你们便知道了，我前往了青云执教。”
学生们闻言，纷纷面露惊色，议论起来。
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公孙先生竟然也是得道境。
不会武的得道境。
大陆上得道境虽极为罕见，万中无一。
但他们作为大炎京都顶尖阶层，也知道不少得道境及以上的强者之道。
如：
剑圣苏白的‘三尺长剑，近身无敌’之剑道；
布衣王宽的‘两袖清风、君子当勤’之儒道；
任斩龙在沙漠风卷之中领悟的‘赤沙’之道；
然州草堂书圣林书姚，书法入道；
开国名将之首——上官老将军，阵法入道。
赵沧海、司马老将军、国师、剑仙等等
无一例外，所有人皆是因自己之一技所长，入得道境。
而像公孙老先生这般入得道境，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些年来，老朽早已想明白，因年少时，未曾打好基础，无法修行武道，虽是遗憾，但也无需为此一生彷徨。
正是凭借‘合众’的本事，老朽这些年来，去体会各种世间事，观万人之性情，才能洞察你们身上的某处缺陷，方能带出一届又一届的大炎栋梁，而你们，却是最差的一届。”
赵寻时隔数年，再次听到了这久违的一番话。
“你们或许一直好奇，我为何增设了这第三十六席座次，只因我听闻了京外望城林中的故事，你们这些人，无论文礼还是境界，皆是自幼得天独厚，然而缺少了一种特质，而这种特质，赵寻身上有，我希望你们能向他学习。”
“今日这堂课，就来讲讲赵寻身上的特质——侠义！”
听到此处，一些聪慧的学生已是举一反三，明白了为何要让赵寻与姜新竹毗邻而坐。
或许只因她自幼娇生惯养，缺少了赵寻身上的另一种特质。
那便是乡野少年能吃苦、不矫情的特质。
只不过不知公孙老先生是碍于赵寻或是姜新竹谁的面子，并未言明。
中午时分，学生们如倦鸟般，陆续离席，出堂就餐。
最后，偌大学堂只剩下公孙老先生茕茕孑立。
他刚要转身朝后堂走去，眼角余光却瞥见赵寻的书桌上有几排字。
仿佛被磁石吸引，老先生不由自主地迈步向前，凝视着那几排字，瞬间老泪纵横，如决堤之水。
“青丝白发一瞬间，
年华老去向谁言;
春风若有怜花意，
可否许我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