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好
“ 如果我还是不想，你要如何？”月昭直勾勾的盯着他。
师父柔柔的，他们之间的氛围已经那么好，瑾珵不愿破坏，深吸了一口气，窝在她颈窝里，“我会等的。”
寥寥几个字，痴缠又克制。
虽然瑾珵没有得偿所愿，但月昭同意他在她的房间留宿一晚。
瑾珵把那颗龙龟蛋放进自己的灵域里，“我代你照看。”然后心满意足的钻进她的被子，“师父，你给我些热乎乎的温度，我好传给它。”
惹来月昭一记揶揄的轻瞪，瑾珵被那眼波流转的样子勾住了心魂。
一手穿过她的脖子底下，一手环住她的身子，缓缓把她揉进怀里。
月昭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本应该缱绻温存的时候，心里却在想，如果明天到了，她该怎样装作他只是徒弟而已，怎样面对他呢。
“我心悦你。”月昭隔着他震动的心脏，清晰的表白。
瑾珵委身对上了她的眼，“师父说什么？再说一次。”
“没什么。”
“不是的，师父明明都说了。”
“你明明都听见了。”
“师父再说一次，瑾珵想听。”
“快快睡觉，明天我心情好也许会说给你听。”
银河耿耿，萧瑟罗帏。
榻上两人依偎着彼此，呼吸沉沉。
从月昭灵域里悠悠然然飘起一张符箓，在半空中晃悠。
悄无声息地贴附于熟睡少年背上，宛如一片轻雪落下。
符箓一触寝衣，竟似与他融为一体，释放出细微却可见的灵气波动。
天地间关于月昭的一个秘密，正静静地，在这深夜里铺陈开来。
消除记忆，首先要清静他的灵台各处，让他陷入更沉的梦寐里，以防止施法期间突然惊动了他，产生撕裂伤害。
在确定瑾珵已经陷入难以唤醒的状态中之后，月昭支起身子，打坐念诀，对身前的人行了法势，脑海中演练过不知道多少遍，整个过程都很顺利，她成功的抽取了瑾珵对她感情的第一缕记忆。
画面中是一张小女孩的脸逐渐放大，嫩白的肤色透着浅浅的粉，清澈明媚的眼，秀气挺翘的鼻梁，樱桃色的唇瓣，她回过头看向身后高大的望尘仙尊，几缕碎发在额前跟着轻晃，“师父，你这朵花怎的越来越漂亮了？”
视野微微晃动，灵犀花沉默不语。
月昭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心脏一瞬间被攥得紧紧的，呼吸压抑，方寸已乱。
不会是弄错了吧怎么会这么早就
接下来抽取的记忆更让她面无人色。
“师父，我今天是不是又进步了？”小女孩伸展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太阳的光，温柔地洒在她无瑕的脸颊上，清新灵动。
没听见望尘仙尊的回音，她回身跪坐在他的身前，拽着他宽大的袖子像是要扯破，“师父！”神情不满的撒着娇。
过了一会待听到满意的回答才肯放手，讨好的为他抹平袖子上的褶皱，笑的脸蛋圆圆。
灵犀花安安静静，跟着她生了愉悦。
“啊好凉好凉好凉”女孩长的更大一些了，两手各捧一个雪球，一阵风似的跑进琴室，不顾鞋上满是雪水，踢踢踏踏的踩上一串脚印。
她把两个雪球都放了进来，灵犀花感觉到冰冰凉凉的。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可惜了你不能出去踩几脚。”她把雪铺开，渐渐有些融化，“踩雪也是有门道的，要选无人涉足处，平平整整干干净净一大块，一脚踩下去！”
然后她又跑出去了，门也没关，灵犀花看着她与人在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生出些艳羡。
“师父，我想过了，也许是七弦琴克我，我们八字不合。”又长高一些的女孩子一脸严肃的望着望尘仙尊，伸手指着远处架子上的鼓槌，“龙吟鼓与我很是相称，师父就教我这个吧，说不定能发现我天赋其实在此呢。”
灵犀花迷恋的看着她不同于往日的表情，这是从没见过的一面，又收集了一种。
“你怎的活了这么久呢？我见山上的花都有落花瓣的时候，你连一片叶子都没皱过。”少女虽然是问句，但眼中一点疑惑都没有，落寞。
灵犀花终于试着说了话，虽然她是听不到的，“你要我的花瓣吗？可以拿去。”
她抚过来一下，又一下。
她的手很软。
“师父，是那无两兽先伤了人！你没看见它有多狠！”少女跪在地上，倔强，不服。
“莫再辩了，背上血债已经犯了门规，自己去后山。”望尘仙尊语调沉郁。
“师父！我没错！”
“再辩白，多加一个月的罚！”那人走了。
从这以后灵犀花就很长时间没再见到她，孤寂难熬。
天天面对的都是望尘仙尊与其他弟子，处理各种事务的身影。
月昭看着那些过往一一呈现于眼前，除了人生的前几年，仿佛就是自己的长大记录了。
那时候他只是有灵识，懂什么感情呢？
手颤颤巍巍操控，接着看下去。
春日里，瑾珵伸直了胳膊，任由别人笑闹测量，眼睛却在寻着师父的身影。看到在她小轩窗里喝着茶，她抬起头时，他不知为什么浑身发紧，躲开了眼神，恍恍惚惚。
少年握着锦帕，在日光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回忆刚才她鼻子上粘的那点灰色，竟那么可爱。
大雨滂沱，火苗恣意摇晃，瑾珵抱着她，灵犀花浓浓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山洞，“师父乖，好好睡。”
他乖乖的沉入疗伤的潭水中，想着念着只有一个人：师父，求你不要有事，求你好好活着，求你再等等我，去找你。
往事历历，忆海翻腾。
直到月昭看见他彻夜读了话本，后知后觉，心痛难当的样子，他口中喃喃，“原来竟是爱？竟是爱而不得吗？”
后来的桩桩件件，她知道的，不知道的，那些辗转心事，全都呈现在她眼前。
他甚至已经探得她看了消除记忆的法术，暗自害怕却不敢说。
月昭怔忪，艰难的为自己顺着并不通畅的呼吸，于无声中，压抑的抖着。
她耳朵听过他说爱，她不知道有这么深。
这样纯粹的一个人，若不是她被魔尊所牵制，是不至于独自踏入这样的险境的。
月昭仰头看着满屋子的记忆，丝丝缕缕，缠绵不绝。
刚才他要多听几遍的表白，她为什么没有多说几遍呢。
沉默半晌，她把那些记忆小心的放回去，并没有像术法中说的那样毁个干净。
用轻柔的灵力安抚他的识海第二天可能会不适的地方，“瑾珵，就算是死，我们也死在一起，好不好？
我真自私，你会怪我吗，我这个倒霉鬼，死都要拖着你。”
她终是不忍心消除那些记忆，不再想把他送走了。月昭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在他胸膛前，轻轻蹭着，没多久就睡过去。
琐窗疏影中，瑾珵缓缓睁开了通红的眼，月华洗颜，玉质冰骨。
他轻轻说了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