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个离婚案件引发的
想到这里,卓远开了口。
“关于你的第一个请求,我会转告给你妻子,但也仅限于转告。至于她如何选择,出国还是继续留在国内,我无权干涉,而且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第二个,银行卡的事,我不会帮你传达。如果确如你所说,那卡里的钱是干净的,那迟早会到你家人手里。如果不干净,那也不要给老人、孩子花了吧。”
卓远双腿交叠,坐姿笔挺,一手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又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还有,你妻子说,女儿很想你,希望你能早日回去跟她们团聚。”
李乙听到这里,紧绷的身体瞬间一软。
两只素净修长的手慢慢地覆盖在了脸颊上。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声音透着无限疲惫。
“卓律师,给我支烟吧。”
卓远摇摇头,“我不抽烟。”
想了一下,他起身去跟门外的办案人员要了根烟。
李乙双指夹着烟,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和一个烟圈。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卓远待李乙的烟彻底燃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听得身后的李乙,又说了句话:“如果可能的话,让我妻子给我送几本书吧。”
卓远没有回头,顿了一下,算是答应,随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7号楼出来,要走一段很长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才能到达酒店门口。
卓远踩在这令人不舒服的鹅卵石上,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三层小楼,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里曾经“住”过多少像李乙这样的人。
到了酒店正门口,卓远把手机开机。
找到范大楷的电话号码。
想让范大楷查一下那天的道路监控,看看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车辆。
他必须查清楚那个人是谁!
拨出去的电话,响了一下,卓远又马上挂断。
直接打车,回了律所。
坐在办公室时,已是下午一点钟。
卓远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觉得自己点外卖的手都有些发软、哆嗦。
要是刚刚先去儒致茶室先垫吧几口多好,饿得实在是太难受了。
倒了杯热水,准备打开电脑,看看这几日的国、内外法治新闻。
桌上的电话“嗡~嗡~嗡~”振动起来。
一看,是王进。
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兴奋。
数据恢复了!
合同也成功签订了!
马上在燕京就要有自己的房子了!
听得卓远也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
真好。
电话那头,“卓律师,我想请你吃饭!可千万不能推辞,一定要来!”
卓远点点头,笑着应了声“好”。
挂掉电话,点开一则新闻看了起来,静等外卖。
吃完饭,卓远起身看了眼师父办公室,门依旧关着。
他在等师父,想汇报上午跟李乙的会见情况。
忽然。
大厅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吵闹声。
原本安静的大厅里一瞬间变得喧嚣、拥挤起来。
卓远皱眉,打开掩着的办公室门。
外面的吵闹声立刻变得清晰。
“你这个律师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犹如在金属上刮过一般。
“我要曝光你们,让人都知道你们儒致所的律师都是怎么胡说八道、无中生有的!我过不好,你们都别想好过!我什么都没有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年轻女子愤怒地咆哮着。
与此同时,卓远快速扫了一下律所四个合伙人的办公室,全都不在所里。
前台小钱一脸无措,急得直想哭。这个女人带着一帮子人,来势汹汹地闯进了律所,自己怎么拦都拦不住,她大声嚷嚷着让孟律师出来。好巧不巧,正要出门的孟律师偏偏撞上了这个女人,直接被拽了脖领子!
卓远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人,来不及多想,快步上前。
围观人群里,大部分都是律所的实习律师。还有一些,是正跟律师交谈的当事人。
实习律师或瞠目结舌,或瞪大眼睛,看着中间的几个人,大家谁都不敢上前,因为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而当事人,则都不言语,在一旁站着看戏。
卓远三两下拨开围观的人,看清了中间的情况。
竟然还有个穿着土黄色坎肩、扛着摄像机的人,一直在拍摄!
很明显,这个女人是有备而来!
中间站着的,
脸被憋得通红,赫然是孟理想孟律师。
他跟卓远是同一时期来的律所,一起经过了一年的实习期,然后同时拿到了《律师执业证》。
那个情绪激动的年轻女子坐在一张椅子上,仍旧在持续“输出”。
卓远先拍了下扛摄像机的人,那人转头一看。
略有些尴尬。
卓远也没想到,竟然是熟人——
是曾经采访过自己的许记者!
卓远用力往下按了按他肩上的摄像机,嘴凑到他耳边:“先别拍了。”
说完,又往前跨了一步。
立刻有两个女人挡在了他面前,阻止他靠近那个年轻女子。
看她们年龄,都是二十五岁左右,应该是年轻女子的朋友。
她们都还算冷静,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卓远。
卓远对着其中一个身穿卡其色风衣的女人客气地说道。
“你们这样吵闹,既影响了我们律所的正常办公,而且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你朋友要是想解决问题,不如到我的办公室坐下来,详细跟我说一说。”
“跟你说,你能解决?”
“卡其色风衣”语气生硬。
卓远声音低沉有力,让人有种信服的力量。
“我会解决,解决不了你再曝光也不迟。”
“卡其色风衣”见卓远这么肯定,回头看了看坐着的年轻女子,等着她拿主意。
那个坐着的年轻女子显然也听到了卓远的话,不过,显然并不为所动。
“你算老几?你是领导吗?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儒致所没什么好东西!”
口气依旧嚣张,且对卓远充满了怀疑和恶意,她才不信眼前这个年轻律师能帮得了她。
“这位女士,你再这样闹下去,要是警察来了,你说,会带走你还是带走我?不防试试?!”
卓远撤去脸上的浅笑,一脸严峻,气势十足。
年轻女子显然没想到卓远会如此直白地呛她,一下子没了反应。
“你究竟是想在这里撒泼发泄,还是想要解决问题?”卓远提高声音继续追问道。
卡其色风衣小声扭头说道:“要不咱就跟他说说,看他能怎么解决?!”
年轻女子冷哼一声,没再反对。
跟刚才进律所时的那股“气势汹汹”相比,年轻女子已经被卓远压下去大部分,几近偃旗息鼓。
卓远适时地伸出右手引路,将她们三人带进了办公室。
走过小钱身边时,低声对她说道:“把许记者带到接待室,帮我招待一下他。”小钱连连点头应是,心里对卓远竖了一百个大拇指。
卓远自是不知道这些。
进门之时,那名年轻女子又转过头,用手指着孟理想,高声吼了一句:“那个律师!你别走!”
“放心!他不会跑!”卓远边说,边关上了门。
大厅里的实习律师见状,也都纷纷坐回了自己的卡座。
大家都十分好奇,这个号称“温阙非大弟子”的卓远究竟会如何处理这种事情。
与此同时,看热闹的当事人也都被各自的律师重新引回了接待室。
身处事件焦点的孟理想也是心里一松,自己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赶忙整理着被拽得乱七八糟的白色衬衫,这才发现领口的扣子都掉了一颗。
办公室里。
卓远给她们每人,都泡了一杯热茶。
“我叫卓远,可以叫我卓律师。”卓远自我介绍道。
那位年轻女子,手捧着茶水,脸色也不再狰狞。
“卓律师,我就想问问,你们律师是不是靠着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卓远失笑,坚定地摇摇头,“不能,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接着他又说道:“给你三分钟时间,你先缓缓情绪,然后再跟我详细说说。可以吗?”
年轻女子看着眼前自信又真诚的卓远,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三分钟已过。
年轻女子手里的茶已经见底。
卓远起身又给她续上。
年轻女子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她叫柳悦夏,25岁,孩子出生六个月,就跟丈夫离了婚。现在,独自带着一岁半的儿子生活。
她跟前夫是自由恋爱,两人情投意合,感情盛浓时结了婚。
她很知足,自己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又嫁给了相爱的丈夫。
丈夫是夕城本地人,且家境殷实。
公婆经营着一家规模不算小的装修公司,养着二十几个销售,和五个设计师。
丈夫大学毕业后,一直在自家公司上班。
公婆是典型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柳悦夏婚后,公婆便要她辞了职,来自家公
司上班,说给谁干不是干,给自家公司干活,总比给外人打工强。
白天,在公司,她尽职尽责的上班,不敢出一点差错。
晚上,回家,她还是尽职尽责地做好老婆,好儿媳,仍旧不敢出一点差错。
婚后第二年,她怀孕了。
许是怀孕让她敏感,她总感觉老公变了,因为总是找不到他人。
问他,得到的答复,不是在业主的施工现场,就是在外面谈生意。
理由正当、且无懈可击。
她怀疑,可没有证据。
直到有一次无意中听到装修公司的人在议论,说自己的丈夫跟一个女客户走的很近。
她提醒过丈夫,永远被一句话给怼回来:这是个大客户,这单要是成了,后半年就可以歇着了!
后来,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孕相明显,丈夫也开始夜不归宿。
她哭过、也闹过,却不起任何作用。丈夫仍旧我行我素,且拒绝和她进行一切沟通,双方陷入冷战。
她愤怒之下,提出离婚。
一开始,公婆自然强烈反对,说是毕竟已经怀了孩子。
她的本意也是吓唬吓唬丈夫,希望他回心转意。
没想到,那曾经如胶似漆的丈夫却没有一丝迟疑地同意了。
她犹豫了,她有点怕,她并不是真的想离婚。
双方陷入了长久的拉锯战,她是一方,公婆一家人是另一方。
一天,久不归家的丈夫突然回了家,只为了一件事——离婚,态度坚决,不容商量,甚至找了律师来跟她谈。
公婆从一开始的极力反对儿子离婚,到后来反对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没了声音。
为什么老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离婚?
她想不明白,同时心里对老公,对公婆都有了深深的怨气。
离婚?
可以!但是有条件!
她开出了离婚的条件,还声称:只要给够钱,就同意离婚!
平时和蔼可亲的公婆此时暴露出了生意人的精明:你吃我的,住我的,凭什么要财产?家里的房、车都在我们老两口名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没资格分财产!这个家,你带不走一分钱!
而曾经温存的老公,也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要钱,没有!不想离婚也可以,那就这么耗着,看谁能耗过谁!
更让她意外的是,老公竟然直接起诉到法院,要求离婚!
她成了被告!
庭审时,老公请的律师向法庭提交了她“发狂”、“咒骂”老公和公婆的视频作为证据,证明他们感情已经破裂,无法再共同生活。
还把她“给钱就离婚”的视频也提交给了法庭,说她拜金、结婚就是为了钱,甚至说她不配当妈妈。
法庭上,丈夫声泪俱下,声声控诉,俨然就是一个性格懦弱、被妻子常年“霸凌”的可怜人,甚至他们全家人都被她这个“悍妇”所把控,全家都被她搅得鸡犬不宁。
真是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法庭上,她孤身一人,浑身有嘴都说不清,在丈夫“教科书级的表演”中,败下阵来。
最终,法院采纳了丈夫的说辞和证据,做出判决:认为原、被告之间的感情已经破裂、无法调和,准予离婚;儿子由于年幼,判给了她。
事实上,丈夫在起诉书中也直言:并不想要孩子。
丈夫变成前夫的次日,她便被那一家人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