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相约九八
年三十这天一大早，瑛瑛就从床上爬起来。吴阿姨也要回家过年，妈妈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她就帮着打扫卫生和布置。
刚拿起扫把在地上扫了两下，门铃响起，陈郁文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瑛瑛，去开门，细仔哥哥来了！”
细仔一个人在深市，无亲无故的，过年肯定冷冷清清，陈郁文昨天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家里来过年。
打开门，却是边秦和细仔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瑛瑛欢呼一声，赶紧把人往家里迎，还说着吉祥喜庆的话：“祝边叔叔和细仔哥哥新年快乐！”
边秦把瑛瑛抱起来，“哟，重了。”说着还捏捏她的圆脸蛋。
“真的吗？”最近家里买了很多零食，她天天都要悄悄打开好几回冰箱偷吃，难道真的长胖了吗？
边秦被她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陈郁文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难得腰上系着围裙，“来这么早？”她以为边秦得年初一才来呢。
“我妈让我带点年菜过来，顺便给瑛瑛发红包。”他扬了扬保温桶里的菜。
他妈听说陈郁文母女俩过年不回老家阳城，本来还想把人家邀请来家里过年，但想到自家过年也人来人往的，这才作罢。但转头就去熬了些汤来，老火靓汤，过年怎么可以不喝汤。
陈郁文道了声谢，刚接过保温桶，就闻到厨房里传来一股糊味，“我的菜还在火上！”赶紧跑回去关火。
但锅里的腊肉蒜薹已经糊了。
“啧啧啧。”边秦终于找到一个能攻击陈郁文的点，背着手站在厨房里摇头，“这也能炒糊啊？还真有点本事。”
“滚滚滚，没事就出去呆着。”陈郁文没好气地赶他走，她思索要不要把腊肉夹出来将就一下，正对着一锅菜犯难时，细仔进来了：“陈老板，要不我来做菜吧？”
“你还会做菜？”
“这几个月学了一下，总不能顿顿都在外面吃吧。”细仔有点怕陈郁文，在她面前总是有点笑得很文静，跟个女孩子一样。
“行，这里菜都是现成的，你看着随便弄一点吧，主菜我在饭店里面订了的，下午送过来。”
陈郁文对她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这么多年不下厨，再操持一顿年夜饭肯定有难度，于是除了吴姐做好的那些半成品菜色，她还从饭店订了点菜。
上辈子过年的时候，母女三人也经常去饭店吃年夜饭，保姆总有要休息的时候。
最后菜做出来，细仔的手艺竟然相当不错，辣子鸡又软又糯，辣椒油淋下去，连边秦这个不吃辣的都连吃了两碗饭。他还做了很多广东本地的小吃，瑛瑛坐在沙发上，一边看赵丽蓉的小品，一边吃煎堆，整个人被零食环绕着，吃得津津有味。
客厅里闹哄哄的，细仔在陪瑛瑛看电视，陈郁文和边秦就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桌上还摆了一瓶他带过来的红酒。
“你一会儿不开车？”
“找个代驾就是了。”边秦给她也倒半杯，“你就在这边过年？”
陈郁文抿了半口，“过几天再回去，要给我妈妈扫墓的。”还有离婚手续也得办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谈起除了女儿以外的家人，边秦就算以前猜到大半，但真听到她亲口说，感觉又非同一般。
张了张口，不知道是该开口安慰还是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最终，他还是选择没说话。
吴娟花今天下班之后，也难得奢侈一把，去菜市场买了不少年货。
高二前几天已经放假了，但女儿清清还没回来，她要和高三的同学一起留下来复习。女儿懂事又争气，吴娟花很欣慰，但一个人的时候难免想女儿。
她挎着菜篮子一路慢慢逛，难得遇到卖折耳根的，她也蹲下来买了一把。她最近跟着陈老板一家学会了吃这道菜，凉拌、干煸，或者直接切成碎末拌在辣椒里，都很下饭。
上次清清回家来，用筷子蘸着尝了一点点，说味道其实还不错。
开心果松子这样的干货价格不便宜，但她还是少少的买了些，女儿每天用脑，听班主任说清清有时候还学习到晚上十二点，该给她多吃些补补脑。
卖熟食的摊主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女人，看她篮子里买了不少菜，跟她搭话：“大姐，我这里还有些卤鸡爪和猪头肉，便宜包圆给你了，要不要？我们也好回家过年嘛！”
“行吧，都给我吧。”吴娟花平时是个很好说话的女人，从不跟人争跟人吵，看到人家年三十的下午还在摆摊卖东西，也想让人家早点回家过年。
知道女儿要等会儿才回家，她也不着急，慢慢走回母女俩租住的小房子，还顺道在楼下小卖部买了瓶饮料。
等新闻联播结束，天气预报声音响起时女儿还没回来，吴娟花一边准备着饭菜，一边推开窗户探头往下看。
对面细仔房间的灯熄着，他今天在陈老板家过年，肯定明天才回来。
陈老板是个难得的好人，给细仔办手续找工作就算了，还领到家里去过年。
她也听跑手续的小黄说过，细仔在乡下老家其实还有叔叔和婶婶，当年长辈但凡帮一点忙，细仔都不至于流浪这么多年，一点书都没读。
她听了直叹气，没娘的孩子总是这么可怜，还好细仔遇上了陈老板。
其他家家户户都传来饭菜的香味，还有些小孩子在楼底下放鞭炮。正往底下瞧呢，终于看见背着书包的张清清回来，手上还提着个大包，放着她的换洗衣服。
吴娟花赶紧关火下去接孩子，“不是说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嘛，我也好到公交车站来接你，看你拿这么多东西，小心人都给压坏了。妈妈就是小时候背东西太多，人压矮了长不高。”
女儿住校，平时下班之后回到出租屋，总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就只好把电视机打开，听个音儿，家里也不那么静悄悄的。
每到女儿回家来，她的话总是不自觉变多些。
住校几个月，张清清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瘦得尖尖的，她一看就说：“妈妈给你的生活费没用吗？不要省着，想吃什么就去吃，晚上下了晚自习也去加餐呀，妈妈有工资的。”
她说这句话时底气很足，陈老板给她开的工资不算低，甚至比一些刚参加工作的白领还高些。
母女俩平时用钱的地方很少，几乎全花在读书上面了，离婚几个月，她手上反倒存了不少钱。
张清清的刘海有段时间没剪了，长长的几乎遮住眉毛，吴娟花取下脑袋上的发卡，给她把刘海别起来。
她面对妈妈喋喋不休的关心，只笑了笑：“我每天都吃四顿，没饿着。”
母女俩一起上楼，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快开始了，她赶紧把女儿推到沙发上去坐着，她把锅里的菜盛出来就能吃饭了。
伴随着王菲和那英的《相约一九九八》，所有人都迎来了1998年。
陈郁文赶紧招呼还在厨房里的细仔，“别忙活了，快来坐着看电视吧。”
细仔这才端着一盘刚炸好的萝卜糕过来，“瑛瑛，你尝尝好不好吃。”
瑛瑛尝了一口，卖力为他捧场，“细仔哥哥做菜真好吃，比妈妈好吃一百倍！”陈郁文佯装生气，伸出手去拧她的小耳朵。
她咯咯笑着躲开，一边吃萝卜糕一边看电视，指着电视上的王菲，“妈妈，这个人是在模仿米老鼠吗？”
陈郁文和细仔同时哈哈大笑。
等到范晓萱唱着《健康歌》出场时，她又跟着电视开始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了。
快到十二点时，窗外楼下已经有些人迫不及待放起烟花爆竹来，瑛瑛昨天也缠着妈妈买了一堆烟花，一听见外面的声音，哪里还忍得住。
“妈妈，我和细仔哥哥下去玩。”
“在阳台上就差不多了，下去玩小心被冻着。”这个点还下去太危险了。
瑛瑛瘪瘪嘴，不过她很快又振奋起来，拉着细仔去欣赏她的仙女棒。
现在过年还能放放烟花，再等几年，整个城市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没点年味儿，陈郁文也就不拘着她。
大年初一早上，陈郁文带着瑛瑛先去边家拜年。
她给边妈妈准备了一条淡红色的丝巾，还有一根珍珠项链，衬得人都年轻好几岁。边爸爸她送的是一个飞利浦的电动剃须刀，现在电视上广告打得正火热。
她们到的时候，边秦还在厕所里刷牙洗脸，他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叫你早点早点，人家都上门来了，你还没收拾好，一点礼貌都没有。”
他是独子，他妈就算教训他，也带了点溺爱在里面。
“知道了，又不是外人，妈你出去招待不就好了吗，昨天小文还说要跟着你学怎么煲汤来着。”
这话哄得边妈妈眉开眼笑，她对自己的厨艺有相当的自信，也不计较大年初一早上睡懒觉的儿子，连忙出去教陈郁文怎么做饭。
等边秦收拾出来，客厅已经坐满了人，瑛瑛正在爷爷奶奶面前表演跳芭蕾舞。
“来来来，叔叔给咱们乖女儿发红包。”昨天陈郁文拦着，他的红包没送出去，今天和爸妈一起送，总不能推辞了。
瑛瑛摆好造型结束这支短短的舞蹈，看一眼妈妈，陈郁文朝她点点头，这才接过边秦手上的红包，还甜甜道：“谢谢边叔叔。”
“哎哟，瑛瑛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来，爷爷奶奶拿利是给你。”
陈郁文刚要推辞，就被边妈妈拦下，“小文今天就不要讲这些了，你都想着我们两个老的，我们肯定也要有些表示的呀，别的不说，瑛瑛这么乖，新年拿红包是应该的。”
瑛瑛接过，昨天在春晚上学的吉利话咕噜咕噜冒出来：“爷爷奶奶新年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除了边家，陈郁文还带着瑛瑛去了一趟杜家，这段时间一直忙公司的事，算起来她和夏莉已经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瑛瑛和小鹏交换零食，同样也得到红包。
跟妈妈走一趟下来，她的小熊挎包被各种各样的红包塞得满满当当的，一回到家，她就赶紧把红包都倒出来。
“妈妈，红包可以我自己收着吗？”前几年的红包，都被妈妈收走了，说存着给她上大学，但这么久过去，她连丁点都没摸着。
今年她学聪明了，不要妈妈给她收着，自己放在小猪存钱罐里才是最好的。什么时候想买东西，摇摇存钱罐，就知道自己能不能买得起了。
陈郁文正在厕所里卸妆，大年初一出去拜年，还是收拾得精神点好些。
这段时间练习下来，她化妆技术略有进步，连夏莉看见，都说她口红颜色好看，还问是在哪里买的。
她脸上全是卸妆油，讲话不方便，只“嗯”了一声。
以前是要拿压岁钱补贴家用，人家送了多少，她照样得给别人的小孩发多少，一来一往心里都有数的，不能出错。
所以瑛瑛本就不多的压岁钱，都被她收了起来。但今年不用这样，让孩子自己收着也好，从小培养她的理财意识。
她一边往脸上按摩，一边想，等银|行上班了就去办一张储蓄卡，把瑛瑛的压岁钱和平时用不完的零花钱存起来，教她理财。
但还没等她想起来几岁才能开卡，外面的瑛瑛已经传来一声哀嚎。
“妈妈——”
“怎么了？”陈郁文连脸都来不及洗，赶紧跑出去。
瑛瑛拿着一把红包，朝她哭哭啼啼：“为什么红包这么少呀？”
她刚刚还在想，可以拿压岁钱和萱萱去吃一顿肯德基，然后再给自己买一个新的洋娃娃，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看着她手上全是一块两块的红包，连五块十块都是凤毛麟角，这一堆红包凑起来恐怕还不到三十块钱，陈郁文噗嗤一声笑出来。
忘记告诉她广东这边发利是的习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