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晚安
面对眼前与以往判若两人的山姆，蝙蝠怪物迅速察觉到了危险。
它发出一连串警戒的低吼，立刻卷起双翼，飞向高空后爆射出无数刺状黑雾。
山姆对此面不改色，这密集如雨的攻击在他眼中跟慢动作没有区别。
他压低下盘，紧握刀柄，迸射而出！
在群鸟的辅助下，他在空中肆意改变轨迹，眨眼间便来到蝙蝠怪物面前。
【54】
那刀锐利无比，划破雨滴，划破空气，划破皮肤，直取头颅！
狂风呼啸而过，一道赤红色的弧形刀气切开雨幕，蝙蝠怪物躲闪不及，右臂随之高高抛出。
霎时，黑雾迅速蠕动，代替了缺失的右臂，蝙蝠怪物震声咆哮，挥舞利爪斩向山姆！
哐！哐！哐！
两道身影在半空中不断对撞，双方的动作均快到模糊，刀痕、抓痕、风压，无情撕毁着周遭的一切。
【47】
几回合下来后，山姆抓住机会，在蝙蝠怪物挥空的瞬间，刀尖翻转，沿着它的手臂一路斩到脖颈！
“吼——！”
蝙蝠怪物发出一阵悲鸣，很明显，黑雾的恢复速度已经完全脱节。
它迅速向地面坠去，山姆紧随其后，刀锋凌厉，直逼心脏！
可那黑雾却再次阻挠，它们化作无数只手，死死握住刀身。
见状，蝙蝠怪物果断吸气，音波攻击爆射而出！
山姆咂了下嘴，被迫只能弃刀躲闪，群鸟发动，右腹处爆出一股强劲的气流，将山姆横向推开。
虽说得到了神明的注视，但这具身体也并非无坚不摧，刚刚的推力又让山姆连断两根肋骨。
【38】
他挣扎地从废墟爬出，第一时间锁定掉落在地的直刀。
而蝙蝠怪物也看上了这点。
嗖！
两道身影同时动了起来！
见速度不占优势，蝙蝠怪物随即发动第三次音波攻击。
可还未瞄准便被山姆一记飞踢打断，血沫四溅，直接将它击出数米。
趁此机会，山姆快速夺刀，调整呼吸，刀上的符文再次流动！
【35】
这是山姆的最后底牌了。
只见那直刀通体发红，红到发白！
它散发着千余度的高温，就连空气都变得扭曲，并且还在发光发亮。
他屏息凝神，直冲向蝙蝠怪物而去！
一吸一呼。
一抬一挥。
顷刻间，
大地撕裂，刀光直冲天际，热浪翻滚如潮，吞噬万物！
【我将以残破之躯拥抱烈阳】
【i will embrace the sun with my broken body】
黑夜被斩开了。
剑锋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璀璨的星河。
而那被黑雾所萦绕的蝙蝠领主，早已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随风消散。
【32】
战斗结束，视线重新被猩红占据，山姆能明显感知到自己体内的某个东西断了。
恍惚中，他看到不远处跑来一道朦胧的身影。
太远了，理应看不清来着，但那抹再熟悉不过的、一米五的金色……
山姆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轻点两下群鸟，说了些什么后，身子一晃，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山姆！”
诺雅一个箭步，将其稳稳接住。
在触碰到山姆的瞬间，她愣住了。
冰凉，何等的冰凉！
简直和尸体没有区别！
全身上下的抓痕、咬痕，不计其数，半张脸被削去，露出惨白的面颅骨。
左臂消失，有明显的撕扯痕迹。
肋骨就没有几根是完整的，双膝碎裂，内脏破碎，它们就这么搅在一起，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这样严重的伤势，换成诺雅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她将山姆的脑袋放在腿上，轻轻抚摸男人的额头。
“伤成这样，别指望能治好了……笨蛋。”
“咳咳，我也没指望别人能治好……”
山姆咳嗽两声，细密的血沫再次沾满嘴角。
“我刚刚被注视了，被那个女神忒弥斯注视了……换取力量的同时，也会被祂收走一切……”
“所以，都结束了，来聊聊天吧。”
山姆眼前覆盖了一层浊雾，看不到诺雅的具体位置，只能对着空气挤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
听罢，诺雅咬紧嘴唇，握住山姆的手，微微点头。
“嗯。”
【20】
“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多少破事……”
山姆动了动唇，那声音非常虚弱，如同细蚊般虚弱，充斥着疲惫与无奈。
“给某个臭小鬼讲人生大道理、亲眼看着老朋友被咬成两半、和一只蝙蝠打的你死我活、到最后也没抓到米瑞拉那个混蛋……最重要的是烟还抽完了。”
“米瑞拉？”
听到这个名字，诺雅不禁瞪大双眼。
“啊……对，米瑞拉……这场魔物灾害又是她一手造成的……那头蝙蝠怪物之所以那么强也是体内附着了影……我见到后才反应过来……”
“没能杀死她真是遗憾……”
山姆艰难地直了直脖子，望向远处那一望无际的黑，喃喃道。
“我不甘心……”
几滴滚烫的、湿润的液体沿着眼角缓缓滑落。
山姆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情绪，过了几秒，他如同泄气般，再次瘫了下去。
…………
“好想再喝一次艾玛菲特产的精酿啊……那味道真是美极了……”
此时，他像是想象到了什么画面，多种情绪冗杂在一起，眼神闪烁着点点光芒，瞳孔涣散，变得愈发朦胧。
“索菲亚……洛……你们在那吗”
“是我，山姆……我当上上将了，看看这勋章，漂亮吧？上面镶的可都是真家伙……”
“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一会晚饭想吃什么？我这里有新鲜的羊排，莴笋……再配上温斯顿太太送来的沙拉……咱们可以边喝茶边聊聊天……我可憋坏了……”
“等等……你们这是要去哪？不，不不不……别走！我还没有……”
“…………”
似乎是从幻想中回到现实，山姆失神地眺向夜空，那只试图抓取星辰的手臂也缓慢垂下。
“或许我真的累了……”
他自嘲地嗤笑一声，然后，闭上了双眼。
“别叫醒我。”
…………
再次看向时，他的呼吸已然停止。
山姆死了。
【0】
“山姆……”
诺雅声音压得很低，轻轻摇晃着试图唤醒他，可男人却没有一丝反应。
沉默许久，她取下山姆胸前的群鸟，戴了上去。
【人像扫描中……】
从中发出一道略显刺耳的机械音。
【……扫描成功，成员登记完毕，群鸟系统马斯特20先驱版，新的持有者。】
【欢迎回来，诺雅·埃梅里克。】
“你的心愿，我会替你实现。”
诺雅慢慢起身，脸上看不到一丝情感，如同湖水般静谧。
“晚安。”
哗啦啦……
大雨仍未停歇，反而愈发滂沱，弥漫的白色水汽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
魔兽们已经突破北大门的防线，肆意蚕食着遍地的横尸。
忽然，一只科尔多双头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松开撕扯皮肉的牙齿，抬头寻望四周，下一秒，它的头颅便当场抛出。
几乎同一时间，在场的所有魔物都化作一地碎块。
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那是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她撞开雨幕，撕碎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可尽管如此，那刀身依旧洁白如玉，不留下一丝血痕。
三万头吗……
相比于之前简单许多，毕竟她当时要同时面对所有魔物群，外加领主的双重夹攻。
分散在城镇各处反而成了好事。
诺雅在雨中疾驰，手起刀落，又清扫完一片区域的魔物。
按照这个速度的话，二十分钟之内就能解决全部。
但她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眼前有更快的方法。
下一秒，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团纯白色的火焰缓缓升起。
那火焰在空中不断凝聚、压缩、再凝聚……
当高度达到百米后，炸裂开来。
骤然间，整个阿斯莱德被光芒所吞没，黑夜消散，恍如白昼。
没有震耳欲聋的响声，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冲击，更没有直冲云霄的巨大蘑菇云。
只有光。
细碎、微小的光。
从天空中坠落的不再是雨水，而是一颗颗雪花状的白色火星。
它们携带着温暖，随风旋转，徐徐飘落。
魔物在触碰到的瞬间，浑身便燃起熊熊火焰，它们哀嚎着，抽搐着，最终化为齑粉。
这样，一切就结束了。
……
南大门。
光芒散尽后，人们停止你推我搡，不约而同地呆呆愣在原地，抬头仰望着从天而降的小小光团。
下雪了？
潘妮双眼已经哭得红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沉默片刻，她还是捧起手，接住了一枚【雪花】。
顿时，一股暖流滑遍全身，她仿佛看到了阳光，先前的寒冷、疼痛、不安，全部消失。留下的只有温暖、安心。
以及安心后的、温暖后的阵阵困意。
少女的意识逐渐模糊，倒在卢克身旁沉沉睡去。
……
森林深处。
原本昏昏欲睡的米瑞拉在看到那道撕破天际的白光后立马来了精神，她兴奋地拍了拍自己的坐骑，大声叫嚷道：
“喂！马尔哈特，把后背挺直点！不知道这里的视野很不好吗？”
那头名叫马尔哈特的坐骑是只百眼巨人，被敲打脑袋后它委屈地低吼一声，将背部挺直，顺带扶住身旁的山峰，轻踮起脚尖。
“乖~乖~我的好马尔哈特……天哪，快瞧瞧！这力量是多么惊人！”米瑞拉吃惊地捂住嘴巴，眼睛未从那道白光上移开分毫。
“真漂亮……不愧是神明的火焰……”
随后，少女又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嘟起嘴巴小声嘀咕着：
“唉，但这也代表着任务彻底失败了，难得筹备这么久。”
“十万头魔物全部打水漂，窃皮者没能杀死我们的小艺人，埃梅里克家主也还活着，神父先生……咦？他叫什么来着？算了，无所谓，反正已经被干掉了。”
“也不知道议会那边知道后会怎么说……”
米瑞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躺在巨人脑袋上，出神望着那片被光芒撕开的璀璨星空。
“感觉后续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总之先回去吧。”
下个瞬间，裂缝出现，马尔哈特消失后，一只带有六条蛇尾的巨大飞鸟代替了它。
“派林，去王城肯纳……（哈欠）”
“中途慢点飞，我要睡觉……”
话音未落，少女便伸个懒腰，倒在那片柔软的羽毛上，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