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三分钟
沙砾在流动，沿着那无形的玻璃器皿，飞速的流动。
22：99……
翻转。
23：99……
再翻转。
每隔几秒，高台上辉光管的数字便会跳动一下；每跳动一下，观众席上众人的眼睛便会瞪大几分。
原本死气沉沉的演武场变得热闹非凡，军官们的惊讶声，三营新兵们的欢呼声，以及陷入永久沉默的、如同被判下无期徒刑的【铁十字】士兵们。
马克西姆·冯·布雷瓦尔此时连酒杯都拿不住了。
他弓起腰，以一种半座半起身的诡异姿势探出，剧烈的颤抖使我们的中将先生几乎丧失语言能力。
没有一人能在演武台上挺过五个数！没有人！
全部都是秒杀！
当见到他曾十分看好的奥古斯丁·布拉德里克被一拳打到变形，狼狈退场后，马克西姆一个后仰，重新瘫坐在软椅上，他双手遮面，并狠狠往下摸了把脸。
“老天……真是只不得了的小怪物……难怪沙尔文会对她那么感兴趣……”
他小声喃喃的同时，偷瞄了眼身旁脸色愈发难看的美狄亚，虽然女人嘴角仍保持着一抹微妙的弧度，但人人都看得出来，那抹弧度是如此僵硬、失去了以往的从容。
那暴起的青筋和颤动的唇更是直接出卖了她。
“——哈哈哈哈！她好有趣！看看那群公式笨蛋被揍的多惨！搞得我浑身都热起来了！呼！呼！”
“话说，马克西姆卿，你真的不考虑把她纳入藏品之一吗！这可是怪胎中的怪胎呀！”
贝妮娅则完全没有顾及周遭萦绕的怪异气氛，边拍马克西姆的脑袋边大声嚷嚷道。
她死死盯着台上那名难以捕捉的金黄色残影，眸中闪烁着耀眼的炯炯光芒，仿佛一名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
“别闹了，贝妮娅小姐……好痛！快停下你的手！该死……我最近脱发很严重的……”
马克西姆没好气地伸出大手把少女一口气摁回去，脸上写满了无奈。
“我想我既没有能将【未来的渎神者】纳入麾下的实力，也压根不想和沙尔文争抢这块烫手洋芋……他和他的小队就没有一人是正常的！”
“台上那位可怕的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善茬，她会在某天毁掉我的所有藏品！所有！”
“……你已经解读出来了？”
“？”
这是两人继诺雅上场后第一次听到美狄亚说话，尽管声音放得很轻，尽管脸色依旧难看。
“啊……呃，没有，很遗憾，没有，美狄亚小姐。”中将听罢连忙摇头，好似一只滑稽的拨浪鼓。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绝对不是我能驯服的对象，没有一点可能性，除非哪天我喝了假酒想要寻短见。”
……
演武台之上。
第77名勇敢者快速登场，在踩到地板石砖的瞬间，便浑身爆气，使出全部的气力向少女挥砍而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呃！”
咔嚓。
一阵骨头错位的、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是武器落地，金属撞击石板的微弱嗡鸣。
最后伴随赤红的鲜血，一条断臂划过半空，男人的惨叫响彻整个会场。
“【三，三营】方，胜出！依旧是赛点，由【铁十字】派出下一名选手！”
可以听出，就连那道总是充满理性，不掺杂多余情感的机械声音也开始动摇起来，变得不再那么【机械】。
反观我们酿造了整场惨绝人寰杀戮的罪魁祸首，此时却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身上的军服，无动于衷。
诺雅脸上的表情相当平静，甚至于能从中看出她有些无聊。
【愤怒】潮水得以退散，【名誉】的窟窿得以填补，剩下的便只有空虚。
毕竟哪怕是喜欢拆解掉眼前一切事物的愚蠢孩子们，在连续弄坏五十多件玩具后，也会心生厌烦，倍感乏味。
“…………”
她简单环视一圈，看着那早已被鲜血染红、装饰着对手各种内脏和四肢等【精美装饰物】的场地，能做的只有轻轻叹气。
阿夫塔盖诺上将到底希望她证明什么价值？
反正肯定不是清理掉这群杂鱼，未免过于简单。
那又会是什么？
他曾给予过提示，在办公室时的最后一句。
换言之，他希望能看到场精彩的比赛，而非巨大编码差距上的完全碾压。
同等级，大差不差的等级，经验丰富，隶属于【铁十字】，又有合适理由能让其与自己一战的角色……
原来如此。
脑中的轮廓愈发清晰，诺雅不禁扬起唇角，露出抹怪异的笑容。
她轻松闪过新登场对手的一记竖劈，并将其顺势踢飞后，眺向观众席。
寻找片刻，与那名高傲的女王四目相对。
熟悉的食指回勾，代表着邀请。
亦或是挑衅。
？！
下一秒，空气凝固了。
在那根手指摆动的瞬间，观众席中迸发而出的魔力呼啸而来！裹挟着风压，让人几度无法呼吸！
【铁十字】的残余士兵们几乎同时看向他们的女王，在一阵阵魔力余波的洗礼下脸色愈发苍白，有的甚至直接吐了出来。
观众席的【大人物们】在短暂僵硬半秒后，也下意识地起身，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抗议。
他们需要站队，需要表明立场，于是纷纷指责这名新兵的无礼、傲慢。
“贝特曼先生！我的女神啊！看看你都教出了些什么士兵？！先是一条疯狗，然后又是一条更疯的！简直不可思议！何等的放肆！”
优雅的卡夫兰卡少校如今一反常态，失去了该有的绅士气度，他重重扣下茶杯，做作且浮夸的尖声呵斥道。
很显然，我们的教官三人组同样没有转过劲来。
罗尔先生傻愣在原地，仿佛石化般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没有认清现实，还是不愿认清现实。
瑞琳小姐先是跟随众人惊叫一声，尔后惊恐地东张西望，当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时，她不受控制地朝罗尔身边靠了靠，缩成一团。
科尔森则脸色煞白，在卡夫兰少校的一声声辱骂下才勉强回过神来，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有一句没一句的，尽自己最大努力去解释。
观众席另一边。
马克西姆和贝妮娅像在表演某种搞笑戏剧。
一人低头哈腰、好言相劝；一人满脸嘲讽、煽风点火。
平日里美狄亚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们也开始吵得不可开交，聒噪的浪潮一批又一批席卷着整个演武场。
而三营的新兵们只是一脸懵逼，呆傻且茫然地目睹眼前逐渐失去控制的人流。
最终，骚乱在一道沙哑的嗓音中安然平息。
“安静。”
是沙尔文，没人听不出他那极具代表性的烟嗓，尽管这声音在电流的干扰下显得异常古怪。
沉默半晌，新的播报员缓缓开口。
所有军官都在等着他亲手阻止这场涉及到派系平衡的闹剧，可男人并没有这么做。
“我以沙尔文·冯·维亚利斯·阿夫塔盖诺之名，同意新兵诺雅·埃梅里克的提案。”
“两人以演武台边缘为界限，在内进行公平决斗，所有医疗人员分布于场地十五米外待机。”
！！！
这下就连美狄亚也不再淡定了，她像是猛然理解了什么，对着播音器狠狠瞪去。
沙尔文……畜牲东西……
想拿我来开刀，为这个毛头小鬼铺路？
开什么玩笑！
她环视周围，发现人们尽管脸上写满了各种情绪，但仍在名为【上将】的威压下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啧！一群懦夫！
美狄亚咂了下嘴，把视线转移至那抹金黄的身影，眸中满是怒火。
演武台上。
听完后的诺雅刚为自己猜到了正确答案而感到庆幸，可下一秒，那张露出满意笑容的表情却再次凝固。
空灵、威严、令人毛骨悚然。
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声音灌入她的脑中，激起层层涟漪，不断回荡。
当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尽管难度已经提升，但远远不够，她早该预料到的。
仅是这样就能提起那名恶魔上将的兴趣了吗？就能通过测试，越过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了吗？
天真，名为【限制】的枷锁必不可缺。
【我只给你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