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身为弱小者
“婕斯蒂娜，站起来，一名合格的骑士不会轻易倒下！”
“……是，父亲！”
格兰特第十七都市罗里，阳光明媚，今天的席尔诺父女也在饱腹后，伴着魔石内记录的骑士鼓点进行对练。
叮！嗒！
叮！嗒！
夹起刘海的女孩手握高出她半头的沉重木剑，向父亲挥去！
下劈，横扫，正刺……
杰夫调整步伐，轻松应对，先前紧绷的八字胡也逐渐舒展开来，他很高兴又目睹了自己女儿的一次进步。
晶莹的汗珠划过婕斯蒂娜两团泛起红晕的脸颊，随风散去。
数回合下来，似乎是理解了这节奏中所蕴涵的奥妙，她能感觉到原本沉重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父亲的动作越来越慢。
力量……越来越强！
啪！啪！啪！
又是一记漂亮的斜劈，杰夫连连后退，脸上的表情也由欣慰转为震惊，他的手腕因这一击而麻木——身为光荣的驻守骑士可不会被一位8岁不到的小姑娘打到手腕麻木！
攻击还在继续，婕斯蒂娜眼中闪烁着光芒，剑身化作数条残像，如雨点般密集而来！
啪！啪！啪！
最终，这股麻木感彻底达到临界，木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哇！我打败爸爸啦！我打败爸爸啦！”
“…………”
过了好一会杰夫才回过神来，望着少女欢呼雀跃的样子，他微笑着揉了揉这名小小骑士的脑袋，眼中满是宠溺。
……
下午六时，街灯亮起，胡桃街32号的酒馆开始纷纷涌入客人。
这段时间刚好处在底层工人们的下班时间，同时也是冒险者们提交委托，前来喝酒庆祝的时间。
毕竟冒险者公会离这家酒馆只隔着一条64米宽的石板路，如此完美的店铺位置不得不让人怀疑老板究竟和公会到底有什么关系。
总之，我们年仅14岁的小童工婕斯蒂娜要忙起来了。
“啊，晚上好，卡尔先生，您又来了，讨伐顺利吗？今天要来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顺利顺利！我们还是老三样——呃，再多加半只烤羊！庆祝我们英勇无畏的艾德勒队长成功斩下一头掉队火尾龙的脑袋！”
卡尔哈哈大笑，故意挺直腰板，将后半部分提高音量，好让全酒馆的人都能听到。
果不其然，顿时场下传来一阵阵佩服的【哦哦】声，有几位喝醉的客人已经开始起身，主动为艾德勒敬酒。
“天呐……火尾龙……你们太厉害了！我是说，它长什么样子？！有几排牙齿？！火尾……火尾……哦！难道代表它们不会从嘴里喷出火焰吗……好痛！”
下一秒，一板木制菜单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同为服务员的米娜打断了二人，用略显责备的口吻，没好气道：
“抱歉，卡尔先生，席尔诺小姐跟你们这些【自由职业人士】不一样，她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
“况且，她这个年纪还不该听到这些。”
“米娜……”
面对婕斯蒂娜的微弱请求，女人仿佛没有听到般，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将其带到后厨。
米娜说的没错，身为服务生，工作内容要比正常职位琐碎许多。
正所谓：做最杂最累的事，领最低的薪水。
不过好在上周任职的新服务生帕克一上来就承包了日后的所有清洗厕所工作，据传闻他似乎喜欢上面附着的污垢味道。
“……你现在很忙吧，为了补贴家里。”
回到现在，随着第三轮工作换班，众人需要提前注水，并等待新一批布满油污、令人作呕的餐具到来。
而米娜也准备选在这一时间对捷斯蒂娜好好说教一番。
“我听说你每天不仅要送牛奶，卖报，甚至在这里外还干了三份兼职？”
擦洗铁盘时，她冷不丁问道。
听到这，婕斯蒂娜的双眼黯淡下去，双手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
“嗯……母亲走后，每个月都有一群穿着西装的男人来到家里要钱……米娜……【银行】真的不是某个邪恶的黑帮组织吗？我讨厌他们，每次他们到来父亲都会变得相当失态，并在晚上喝个烂醉……”
“……真糟。”
沉默半晌，米娜叹了口气，嘴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但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
犹豫再三后，她还是讲了出来。
“恕我直言，既然如此，席尔诺，你真的不该把多余的精力花费在听那群肌肉笨蛋吹牛的事情上。”米娜尽可能的把声音放得很轻，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十分冒犯。
“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正在为你铺上一条十分光明的、坦然的道路，当一名光荣的帝国驻守骑士可比冒险者好上太多！福利保障、日常补贴、固定薪水、固定休假……你们的资金问题肯定也会——”
“我知道！”
捷斯蒂娜突然大叫道，紧接着，她在看到米娜和周围人错愕的表情后，连忙垂下脑袋，低声微啜。
“我知道，所以请不要再说了……”
“席尔诺……”
“抱歉，我还要给卡尔先生送餐。”
婕斯蒂娜刻意扭过头，取出餐盘，把新灌满的冰凉扎啤端放其中，这一过程进行的很慢，为了不让米娜看到她现在的表情。
准备完毕后，她深吸口气，拨起布帘迅速离开。
橘黄色的温暖灯光瞬间变得明亮，将后厨冰冷窒息的气氛一扫而空。
吵闹，却不让人感到烦躁。
她看到卡尔和他的伙伴们脱掉上半身衣物，勾肩搭背，开怀大笑。
她看到许多未曾谋面的陌生客人站在卡尔身旁，举杯喝彩。
她听到铁器的碰撞声、酒水的洒落声、以及朗朗上口的故事，搭配上吟游诗人时而凄美，时而激昂的伴奏……
到底，捷斯蒂娜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向往的光芒。
【冷静点，冷静……捷斯蒂娜·席尔诺，这是你所选择的道路，难道你要背弃它吗？背弃所有人吗？】
【那些曾经信任你的人知道后会怎么想！别忘了妈妈离开前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
我所选择的道路？
……不。
这是父亲选择的道路，同时也是我所妥协的道路。
一个属于弱小者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