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小丑
“喝啊！”
四日后，训练场内，对练仍在继续。
婕斯蒂娜屏息凝神，长剑出鞘，一个箭步来到诺雅身前两英尺处。
诺雅从容应对，准备用一把短刀挡住攻击，另一把斩向婕斯蒂娜腰部，完成反杀。
可令她没想到，在婕斯蒂娜即将挥剑的瞬间，她的手腕、脚踝、腰部竟同时发力，让整个身体停顿半秒。
此举成功预判了诺雅的行动，并使她扑了个空，主动进入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内。
假动作？！
诺雅心中难免一惊，双眼微微睁大。
“得手了！”
婕斯蒂娜将魔力凝聚于剑锋，随即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向诺雅狠狠斩去！
霎时，血光四溅。
预想的结果并未发生，时间仿佛陷入慢动作，婕斯蒂娜在一脸怔愕中，望着自己手臂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抛上半空。
我的剑……斩不断她？
“……该死！”
下一秒，婕斯蒂娜咬紧牙关，再次稳住重心，用左手接住空中的长剑，咆哮着发动反击。
诺雅则会心一笑，侧身闪过下劈后，默默抬起右拳。
……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很感谢诸位能坚持到现在。”
训练结束，诺雅对着众人深深鞠躬，如此说道。
放眼眺去，目前的人数和最初时又少去三成，其中大多数都在第一天放弃了。
现在留下来的众人，都已经达到可以和诺雅过上几招的水准。
即使遭受魔力、杀气的恐吓，虽身体仍会出于本能短暂停顿一瞬，但最起码不会像先前一样愣在原地，亦或是直接昏厥，失去意识。
尤其是婕斯蒂娜，短短数日就成功斩中诺雅，的进步速度可谓相当之快，不愧是驻守骑士的女儿。
简单沐浴，清洗掉身上的疲惫后，诺雅回到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瞥了眼怀表。
距离正式训练还有四十多分钟，赛琳娜因为射击不合格，10发子弹9发脱靶，被破防的维娜强行掳走加练去了。
在百般无聊下，她决定找些事情干。
〇〇〇
格兰特帝国第二新都市，达拉斯蒂安北区，粉砖巷。
数名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将一名少年堵在墙角，每个人的表情都因愤怒变得无比扭曲。
扎里克·耶鲁狠狠踹上少年腹部一脚，顷刻间，肮脏的呕吐物从胃中涌上食管，喷溅而出。
紧接着，又是一拳，鲜血伴着几颗碎齿，视角顿时天旋地转，他踉跄着倒在自己呕吐物上。
“……真恶心，没想到杀了约克先生的居然是你这个小贱种。”
扎里克朝着少年啐了一口，蹲下身子，从他满是补丁、不知从哪个垃圾桶捡来的大衣兜里摸索起来。
一把染血小刀，一小把碎铜，两枚银币，几小瓶氯米帕明、舒必利等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一只破碎的怀表以及一张名片。
看到这，扎里克不禁皱起眉头，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而那违和感的来源，正是这张名片。
米白，颜色干净、清爽，无论是字体设计、表面的颗粒感还是纹理，都找不出一丁点瑕疵。
全部加起来，费用足以突破一千【克尔】金币，扎里克可以确定，这笔费用绝非眼前小鬼所能承担。
“东香芋街119号，韦伯斯特事务所，高级侦探。”
“姓名：卡伦·尼尔维亚纳。”
沉默半晌，扎里克一把抓起少年头发，将其提了起来。
猛扇两巴掌后，他剧烈咳嗽几声，缓慢恢复意识。
“这张名片，你偷来的？”
“不，当然不，黑帮先生，这张名片就是我的，您叫我卡伦就好……噗呃！”
话音未落，少年便被狠狠摔在墙上，能明显听到骨头的碎裂声。
“别糊弄我，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扎里克掰动指骨，发出充满威慑的咔咔声。
“咳咳……抱歉，十分抱歉……求您别杀我……我，我叫泽菲尔，泽菲尔·埃利奥特，只是个到处讨饭的小乞丐……”
“这名片是我从一位着急赶上轨道车的优雅绅士身上偷来的……他是卡伦，没错，他才是卡伦。”
听罢，扎里克看了眼面前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泽菲尔，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一张破名片而已……”他叹了口气，十分自然地把手伸向腋下。
“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还有同伙。”
下一刻，一把表面镀金的短管霰弹枪死死抵在泽菲尔颔下，周围的黑帮成员也纷纷掏出火枪。
“敢杀死老板的家伙，必须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无论是你，还是与这件事沾上任何、哪怕只有一丁点关系的人，都会被彻底抹杀。”
对此，泽菲尔却一反常态。
他艰难抬起眼皮，望着眼前那深邃无比的漆黑枪口，边口吐血沫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扎里克怒目而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恨不得现在就扣下扳机，一枪崩死这个畜牲。
“还请不要误会……咳咳，我没有在笑您，我笑得是自己充满戏剧性的、梦幻的人生……”
“没有雇主，也没有同伙……黑帮先生，我想起来了，没有……或者说，雇主就是我自己，同伙就是我自己，我雇佣了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霎时，泽菲尔仿佛换了个人般，他眼球凸出，好似下一秒就会爆掉，死死盯着地上那沾满血渍和呕吐物的名片。
“而且，我也不打算死在这里……回收已经完成，我们将在道路上继续前进，直到尽头……但……不，我刚刚才找到真正的自己，刚刚才回忆起真正的自己！”
“我不允许自己就这么死掉……不，不不不……你们都给我滚开！！！”
下一秒，少年突然发疯，拨开扎里克的枪后，顺势扑倒左手边离他最近的黑帮成员，一口扯掉了他的耳朵！
扎里克大惊失色，在听到下属的悲鸣后才回过神来。
他连忙扣下扳机，可奇怪的是，弹丸并未从枪膛中射出。
该死！卡弹了！
“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枪啊！射死他——”
？！
又对着泽菲尔扣下几次扳机未果后，扎里克转头对着身后的小弟，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可令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直接呆愣在原地，张大嘴巴。
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开枪，但所有黑帮成员无一例外，全都卡弹了。
与此同时，泽菲尔已经悄然来到巷口，身后便是繁华的商业街。
他背对着西沉的暖阳，双肩下垂，轻微摇晃身体，伴着口水拉丝、滴落，刺耳的咯咯笑声响彻四方。
那笑声好似自带某种魔力般，进入到众人耳朵的瞬间，便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股无形的怒火，有种想要立刻把泽菲尔·埃利奥特大卸八块，内脏全部扯出的冲动！
“混蛋……哈哈……给我杀了他！！！”
扎里克已然变成了一副疯癫模样，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挥舞着向泽菲尔冲去！
身后的属下亦是如此，每个人都怒不可遏，拔出副武器紧随其后。
泽菲尔见状，立刻狂笑着向街上跑去。
不一会，路上的行人纷纷发出惊叫。
他们有的捂住嘴巴，连连后退；有的直接瘫坐在地，大脑一片空白；有的手忙脚乱，连摔几个跟头后跑去通知警署；有的则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站在原地看戏。
泽菲尔再怎么说也只是一名少年，受了重伤的、连续数天没有吃饭的少年。
没跑几步，他很快便被扎里克一行人追上。
扎里克将嘴角咧到耳根，高高举起匕首，对着泽菲尔脖颈猛地刺去！
下个瞬间，在路人发出尖叫的那刻，一辆马匹受惊，完全失去控制的马车恰到好处地奔袭而来。
砰！
扎里克被直直撞飞数米，但马车并没有停止，而是二次碾压后将他卷入车底。
噗呲……
男人的身体迅速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翻卷起来。
紧接着，伴随骨裂和爆浆声，他的脑袋像穷人街巷里随处可见的烂番茄一样，爆了个稀碎。
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明明自己的老大已经死亡，可小弟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仿佛没有看到般，继续发疯地向泽菲尔扑去！
于是，少年接着逃跑、尖叫、狂笑……
期间，黑帮成员们所遇到的特殊事件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离奇。
左脚拌右脚凭空摔倒、地面突然失去摩擦滑出数米，踩空掉入井盖、被高空抛物正中脑壳、眼睛被突然出现的乌鸦撞瞎……
整个康拉尔大道乱作一团，如同一个大型马戏团。
而泽菲尔就像马戏团的首席小丑一样，位于舞台中心，滑稽、狼狈、肢体不协调、惹人发笑地四处逃窜。
此时，路人全然忘记了恐惧，都跟着笑得合不拢嘴，人仰马翻。
他们弯起腰，拍起大腿，咯咯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撕开嘴角，扣出眼球，厉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车开始失控、相撞，车夫大笑着用力挥动马绳，不顾乘客的哀嚎，向人行道笔直冲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一颗颗烂掉的番茄很快铺满整条道路，百货店的玻璃窗被赤色所覆盖，红雾弥漫。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笑声平息，泽菲尔回头望去。
蓦然发现，整个街道仅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