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章 栖凤渡口，拔剑问月
白一走在星辉大道上，白衣飘飘，长剑在背，如神灵降世。
“这儿真像一个滑滑梯啊。”旦旦感慨地说。
话音刚落，白一仰面，一屁股坐下，然后迅速向下滑去。
神灵降世——脸朝地……夜空里传来旦旦肆无忌惮的笑声。
白一佯作惊慌和愤怒，心里倒是不在意，只是觉得旦旦越来越有“人性”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星梯”上的白衣少年，飞速地滑落，屁股所过之处，星辉四溢，连天上的那轮明月似乎也扁了扁，忍俊不禁。
白一好久没这么肆意地放松过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情绪，此刻再无忌惮，放肆宣泄，一会嚎啕大哭，一会仰天长啸，一会纵声大笑，如疯魔了一般。
旦旦见状，心想，他虽年纪轻轻就已成为信者，毕竟还只是个不到20岁的“婴儿”……
良久，旦旦说了一声：“快到了。”
正在星辉大道上滑行的白一，闻言起身，望着远方。只见远处有几点忽明忽暗的红光，一个巨大的身影环绕着这些红光。
白一抖擞精神，心想，应该要到祖庭了吧。
星辉大道的终点近了。
又一处渡口出现在白一面前，先前那个巨大的身影，是一只凤凰。
这只凤凰蜷缩着身子，身子环绕的中间就是渡口的码头。凤头与码头相接，上了码头就可以直接登上去。
凤尾连接着浩瀚的星河，白一来的星辉大道就是其中一根凤尾接引而来。
码头上几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其中最大的三个灯笼并排立着，上面写着三个字：
栖凤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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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凤羽飞到脚下，白一踏上去，星辉大道渐隐，他踏羽而行，脚下是璀璨的星辉，头顶是一轮明月。
凤羽船看似极慢，却转瞬间就到了渡口。
下船之后，白一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凤头。站在凤头上，回望星河里飘着的缕缕凤尾，想起了徐有客，这一条条星道，就是一条条归家的路吧。
魂乎归来，凤凰翔只。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其中一条凤尾道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腰身极细，提着灯笼，像是在接引谁。
那人影好似感受到了白一的凝视，摇了摇手中的灯笼，像是在回应。
正自凝神思索间，一声清脆的凤鸣响起，脚下的凤凰活了，灰蒙蒙的身躯焕发出七彩颜色！
随着凤凰觉醒，整个渡口跟着凤凰一起腾空，向着夜空飞去。
有凤来仪，星河奔涌！
白一驾着凤凰，迎着罡风，呼吸着星辉，好不快活，只觉得天地间哪里都去的，哪里都敢去，人生在世，潇洒莫过于此。
渐渐，他感觉到脸上手上隐隐作痛，初时，他以为是风太大。随着疼痛感越来越强，慢慢遍布了全身，他意识到不止是风大的问题。
“割肉削骨，剥魂除魄，啧啧，你回家的‘礼仪’真高啊。”旦旦见到这一幕，忍不住赞叹道。
白一怒道：“你还有心思打趣，现在该怎么办，我死了你怎么办？”
旦旦歪着脑袋，奇道：“我记得之前告诉过你，你死与我何干？”
白一哑然，此时觉得当一个信者，拥有一头信兽，并没什么鸟用。
凤凰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化成一道彩风，在星河里肆意飞舞。
此时的白一虽是灵体，却清晰地感觉到皮肤被削去，接着是肉身，如凌迟一般的疼痛折磨着他。
山脊上的白一，表情扭曲，汗滴如注，喉咙处的那道伤口绽裂，变大，血一开始是慢慢渗出来，接着如流水一般，顷刻间，胸前已经红了一片。
张阿公见此情景，摇了摇头，心道，真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你现在魂游何处，还回不回得来。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白麻布，缠住他的脖子。
星河中，白一只剩下一具惨白的枯骨，现在连骨头也在罡风的肆虐中，掉下一层层碎屑。
下颌骨无助地一张一合，那是无声的呐喊；眼洞里空空，却能感受到其中迸射出无尽的痛苦。
凤凰又一声清鸣，无形的罡风不但更加猛烈，还带着星屑，如千万把刮刀，一层一层削骨。
白骨变细，骨屑随风而去。旦旦接过几片骨屑，赞道：不愧是天生无垢之体，竟是没有丝毫杂质。
白骨终于被罡风磨灭，此时的白一，变成了几近透明的人形虚影，只是虚影中还能看到淡淡的金线，勾勒出骨架。
旦旦皱着眉，看着这金线，自言自语道：“无垢之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纯正的金线，这也是天生的吗？”
只剩下虚影的白一，低着头，单腿跪在凤头上，颤抖的身躯终于平静下来，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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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生存而来吗？”一个沉闷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星河。
“不是。”白一答道。
“你为复仇而来吗？”声音又问。
“是的，为我的亲人和族人！”白一答道。
虚影中冒出淡淡的黑气，被一阵猛烈的罡风吹散。
“你，是为复仇而来吗？”那声音再次问道。
“不是！”白一答道。
“你为天下而来吗？”声音继续问道。
白一思考了一下，反问道：“何为天下？”
星河沉默，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过了良久，那声音再次响起：
“你为何而战？”
“为父母而战！”
罡风再起，如切似割；白一抬起了头。
“为亲人而战！！”
罡风刮得更猛了，整个星河都在摇晃；白一平静地望着星河最深处。
“为朋友而战！！！”
罡风再次席卷星屑而来，通透的星河像是蒙上了一层纱；白一跪着的那只腿缓缓站起来。
“为万民而战！！！！”
罡风呜咽，星河破碎；白一的身形被极度拉扯，随时可能形散神灭，然而他站起来了。
“为自己而战！！！！！”
白一迎着罡风，虚影已经被吹得极度膨胀，几乎透明不可见；那条金线崩得极紧极细，拼命维持着他的身形
识海里，两颗紫心一直倔强而坚定地跳动着，维持着白一神识不灭，为他守护着最后一丝理智。
只是不知道还要跳多久，还能跳多久，晶莹剔透的紫心渐渐暗淡下去，光泽不再。
“万民即我，我即万民！”白一向前跨出一步，透过罡风肆虐的星河，望着那轮已经微不可见的明月。
说罢，白一抽出长剑夫诸，剑指明月，纵身奔月而去——似狸非狸、似猫非猫的异兽立于剑尖，七彩凤凰追逐着他的身影。
那一刻，被月光破开星雾照亮了的他的身姿，千万年后仍然凝固在传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