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章 开店,有客归兮,钱多多(上)
彬州,山水之城。
整个彬州几乎都是连绵不绝的青山,罕见平原,一条青江的支流——彬江绕着彬州北去。这是一个看着很美、想着更美的地方。
只有千年来一直居住这里的百姓才知道,生活在这里很苦,耕地缺乏,交通不便,早年还深受猛兽之苦。是以,彬州人以吃苦闻名于知秋。
白族的发源地就在这里,但是其族人聚居地大都远离城镇,深藏在大山中,长期以捕猎和采集为生,白族人除了吃苦之外,又以骁勇善战著称。
因为生活太清苦,世世代代不断有白族人走出这片青山,去寻找新的领地。所以,白族人在知秋大陆开枝散叶极广,以致走出祖地的白族被统称为“客族”。
白一走进这座群山环绕的的小城,薄雾笼罩,街道有些湿滑。比之京城的繁华,这座小城其实与乡下无异。
除了街上的店铺有真正的商家,更多的是来自不同村寨的人,他们既是商家也是买家,一边售卖自己的耕作、养殖或是狩猎的产物,一边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有的还保留着以物易物的习惯。
此时,白一站在一间名为“归兮”的客栈门前,这间客栈世代相传,是白族祖地与出去讨生的“客族”联系的枢纽,不管是落叶归根,还是回家祭祖,都会在这里歇脚。
客栈门边放置着一个案板,案板前有一少女,扎着碎花头巾,一身素服,她的腰极细,盈盈一握,腰间悬着一个黑色的皮套,卷起袖子正在杀鱼。
见白一立在门口,少女问:“喂,小子,别傻站着,住店,还是吃饭?”
“先住下来吧。”白一觉得这少女语音如山泉叮咚,煞是好听。
“那你稍等会。”少女运刀如飞,顷刻间鱼鳞尽去,然后刀从鱼腹划开一条缝,掏出内脏来,咔嚓几声,一条鱼就成了一块块鲜嫩的鱼肉。
少女杀完鱼,将刀在旁边水盆内洗净,抹布擦净,顺手把刀插进腰间的皮套,说道:“跟我来。”
进入客栈,里面不大,只有三间客房,布置很简单但是干净,几张木质桌凳摆在大厅内。
客栈后院还有几个奇怪的房间,只有门,没有窗,门口都挂着一面白幡,风一吹,摇摇晃晃,仿佛在招魂。
待安顿好后,白一问少女:“你可知白族祖庭在何处?”
少女瞄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是客族人?”彬州白族人习惯称出去的族人为“客族人”。
白一回答说:“我叫白一,来自长湖郡白族。”
少女闻言脸色一肃,仔细打量了一下白一,说道:“长湖白族,是当世白族最强战力,却在西荒谷地一战中折损殆尽,连族长也殒命。”
说罢,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是回来祭祖,不用找祖庭,去你们长湖白族祖地就行。”
白一摇摇头说:“我有不得不回祖庭的原因,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少女想了想,说:“祖庭是变幻的,没有固定的位置,每个人看到的祖庭都不一样,近百年来,就没人找到过祖庭。”
白一愣住了,没想到竟是这种情况,又问了一句:“以前的族人是怎么找祖庭的?”
少女脸上浮现一种莫名的表情:“他们都是进山碰运气。有的寻了一两个月,有的几年,还有些干脆在山里住下来,一辈子等着祖庭出现。”
“还有些族人在寻找过程中,丧失了心智,终生浑浑噩噩在山林中游荡。”少女说到这,叹了口气。
白一呆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发呆间,一身猎户装扮的中年男子走进客栈,背着一把迷彩的弓,腰悬短刀,手里还提着一只野兔、一只山鸡。
“但凡有大事发生,找到祖庭就更容易一些。小伙子,你来自长湖白族,满足这个条件,或可一试。”中年男子边说边把手上的猎物交给少女,“有客,把这些猎物处理了。”
少女顿时眉飞色舞,一手提着猎物,一手抽出腰间的菜刀,在手中转着圈,径直出门,又回到了大门口的案板前。
“开店啊,贾三给我捎来了胭脂,还有最新款的水粉,你赶紧把藏在柜子暗格里的钱拿出来给我,一会他要走了。”门外传来大大咧咧的声音,打破了客栈之前的平静。
随着声音进来一美妇,为这简朴的客栈带来了亮丽的色彩。只见她妆容极重,衣着色彩艳丽,腰身也是极细,把臀部衬托得尤为显眼。
一个偏远的山中小城,这美妇浓妆艳服、纤腰翘臀,却没给人一丝妖艳感,就仿佛她天生就应该如此装扮。
“好嘞,多多。”中年男子闻言色变不好意思地朝白一笑了笑,忙走到柜前,拿出一个黑色的小袋子,扔给那美妇,嘴里小声嘟囔,“我这私房钱怎么又被发现了。”
大门口的少女,一手扶着腰,一手拄着插在案板上的刀,浑身轻轻抖动,已经快要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美妇接过钱,嘴角含笑瞥了一眼中年男子,然后转过头来对站在店内的白一说:“客官且好好住下,彬州欢迎你。”
白一刚要伸手致意,那美妇已飘然而去,空气中留下一阵浓而不腻的芬芳。
客栈一家三口,男主人叫徐开店,女主人叫钱多多,女儿名为徐有客。
开店,有客归兮,钱多多……
这一家三口的名字,让白一觉得有点像进了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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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江边,夕强最近有点烦,雀使这几日跟着他,也有点烦。
十八路联军饮马青江之后,暂时停下了“讨逆”的脚步,他们需要筹集更多的钱粮。
但夕强的烦恼,不是因为钱粮,而是——发型。
雀使烦的是,不知道怎么帮他整理发型。她虽是女子,但并不擅长妆容,尤其夕帅这颗天赋“异禀”的脑袋——他除了头顶的茂盛,周围都是光溜溜的。
夕强把留了十几年的冲天辫解开,然后发现不管怎么梳理,均瑜不掩瑕。
左右两边分,像村口的二傻子;全部往后梳,又像城里的小瘪三;扎成一条条小辫子,竟有了几分娇媚。
百般无奈,夕强一怒之下,将头发全部剃光,成了一个大光头。但头顶的青皮跟周围的头皮明显不搭,于是又在头上抹了一层油脂,总算看上去不再违和。
夕强面对着铜镜,咧开嘴笑起来:“你说我发型丑,现在总挑不出毛病了。”
雀使在一旁怔怔地望着他,听到这句话,心里泛出一丝酸楚。
夕阳下,在雀使的目送下,夕强单人单马离开了大营,前往孟家,他要如约会会那团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