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暗涌
裴翊丛裴渊的书房里出来后，只觉整座燕王府上空的空气都很沉闷，便去马厩里将追云给放了出来，套上马鞍，骑上追云，就往城郊外的温泉山庄而去。
到了温泉山庄时，便见昏黄灯光下，山庄门口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正是四皇子李浔。
尽管京中已经安定了下来，但章君泽却对景昭帝并不放心，因此以四皇子在突厥入侵时受了惊吓，需要安静的地方休养为由，仍旧将他安置在温泉山庄。
如今周远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便由他在温泉山庄里照顾着李浔。
自从谢知禅等人住到温泉山庄以后，温泉山庄就暂停了营业，至今也未恢复，温泉山庄中除了李浔跟周远之外，并无别人，十分安静。
裴翊下马之后，并将追远套在旁边的一棵榕树上，对李浔拱手请安道：“裴翊见过四皇子殿下。”
五岁的李浔听见这声音之后，抬头看过来，也站起身拱手对裴翊道：“裴叔叔不必客气，说起来你跟世子妃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该我向你致礼才是。”
裴翊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正经起来就像一个老夫子般，这恭敬谦卑的态度，跟前头宫里那位以及宫中现在坐着的那位，都大有不同，实在不像李家的子孙。
他问李浔道：“看你愁眉苦脸地坐在这里，可是在为什么担忧？”
听了裴翊的话之后，李浔的一张小脸就皱得更紧了。
“我是在为天下百姓担忧。”
裴翊天了这话，愣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如今战事已定，突厥十年之内不会再进犯中原，柔然与南诏两国都愿意与大晋永结同盟，百姓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不受战火侵扰，四殿下为何要为天下百姓担忧？”
李浔听了这话却反问裴翊道：“裴叔叔真的不知道我在为何担心吗？”
裴翊看着小孩子认真的模样，摇了摇头。
李浔便板着脸说道：“即便是没有了外敌侵扰，可是我二哥坐上了皇位，大晋总有一天会经不住他折腾，我二哥那人，对于治理天下根本就没有兴趣，况且他还是个没脑子的人，他的脑子都要靠德妃娘娘给他补齐。可德妃娘娘是个只会在后宫里斗的人，她也不懂得如何治理这天下。裴叔叔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就担心了吗？”
裴翊心中一震，李浔不过四岁上才开蒙，如今大概只学了些三字经千字文一类的书。却能通过看透他二哥这个人，看到大晋江山的未来，只要好好培养，必能成为一个知人善任的好君主。
他上前一步，将他抱起来往庭院里走去，笑着问他道：“四殿下觉得你二哥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那在你的心里，谁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呢？”
李浔偏着头认真地想了想，随即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人了。我父皇除了我没有别的儿子了。”
裴翊继续问道：“四殿下为何没有想到你自己呢？”
李浔看着裴翊答道：“主少则国弱，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否则我也不会在宫里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太子跟二哥都留着我的小命，就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跟他们争的实力。既然我连太子跟二哥都争不过，坐在那个位置上，岂不是奶娃娃怀里抱着座金山？便是有些功劳的世家大族，恐怕都想要把我变成他们手中提线的傀儡了，那样的情况，还不如我二哥坐在那个位置上呢。”
裴翊认真地问李浔道：“若四殿下长大了之后呢？”
李浔想了想，道：“若是现在的大晋，若是我已经长大了，至少我能够不让百姓受苦，我一定不会做得比父皇跟二哥差。”
裴翊道：“那四殿下想要那个位置吗？”
李浔还没有回答，便听见周远的声音喊道：“殿下。”
他回头一看，便见周远走了过来，顿时高兴地招呼道：“周叔叔，裴叔叔来看我们了。”
周远将李浔抱了过去，柔声对他说道：“四殿下，奴才说过很多次了，殿下不可以称呼我周叔叔。”
李浔吐了吐舌头说道：“知道啦，你又要说这逾矩了，会害你挨板子的，可是我们现在又不在宫中。”
周远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对裴翊招呼道：“见过裴将军，不知将军过来有何事？”有些担心地问道：“可是宫里有什么关于四殿下的安排？”
裴翊摇了摇头，道：“不用担心，宫里暂时想不起四殿下来，是我突然想来找四殿下聊一聊。”
周远其实听见了裴翊最后问四殿下的那个问题，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裴翊来找四殿下的目的。
他看着裴翊道：“世子，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可是那偌大的一座江山，不应该让一个五岁的稚儿来承担。我答应过颖妃娘娘，要护殿下平安长大。还望世子看在你与颖妃娘娘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份上，能让殿下远离宫中的那些纷争。”
裴翊看着周远说道：“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永远逃避。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会打他的主意。与其让他成为别人提线的傀儡，不如让他先成为那个握刀的人。至少我与章大人都愿意成为殿下手中的刀，护着殿下到真正能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李浔听明白了二人的谈话，沉默片刻后，伸手在周远的胸前轻轻地拍了拍，安抚他道：“周叔叔，我知道你的想法也是为了我好，可裴叔叔说得更有道理。我相信有裴叔叔和舅舅在，还有朝中诸多明智的大臣们，便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也能安安稳稳地长大。”
周远听了这话，默然良久之后，对裴翊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世子和殿下意见一致，有任何能够用得上周远的地方，但请世子吩咐。”
裴翊道：“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一定要保护好殿下的安全，等大局定了，章大人会来接殿下入宫的。”
周远点了点头。
接着裴翊便又骑上追云回了京中，往章君泽府上而去，两人在府中密聊到了下半夜，裴翊才从章府走了出来，之后又陆续去了刘御史府上，到快要天亮时才出来，又趁着黎明时分，去宫中悄悄见了三公主。
天亮以后，又去了裴家军大营中见了梁琦行等人，随后还去了一趟镇西将军府见了赵止戈跟赵沁兄妹俩。
京都大街上看似一派平静，可阴沉的天空中，连风里都带着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