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笑里杀人
在凛冬将至之前，遥远的天边，整齐且一字排开的大雁头也不回的往南方飞去，寻找适合自己生存的宜居之地，而我们，正因为少了一双可以肆无忌惮翱翔去远方的翅膀，所以常常被世俗囚禁在长大的故乡。
而我也常常在想，假如我有一双翅膀，在蓝天中自由飞翔时，眼里的风景会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然后我的背上驮着真儿，一起飞到天涯海角，远离世俗的喧嚣。
本就名声在外的慕容府，有了皇后娘娘的大驾，显得更加的金碧辉煌，但整个府里的气氛也骤然变的严肃。
每当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回娘家后，慕容府的主位不再只属于慕容诚。
甚至看到自家女儿的时候，作为父亲的慕容诚一定要按着规矩跪地相迎。
我不知道慕容诚的心里会泛起怎样的涟漪，但我第一次跪在她面前，高喊“皇后娘娘千岁”时，我垂下的脑袋里，不停地响起刺耳的嗡嗡声。
不知从何时开始，慕容婉的笑容越发与陛下相像，那是一种像笑又不像笑的笑容，让人永远也猜不透这样的笑容里，究竟有没有隐藏着什么。
慕容诚看着慕容婉，脸上的笑意就跟在看见我时的笑容一样。
我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情，被真儿拉拽着跨进门槛。
真儿背靠着门口坐在大圆桌旁，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慕容婉的左右分别坐着慕容老爷以及慕容夫人，两位老人的目光像是在对视，又像是尊敬的注视着皇后娘娘。
直到慕容婉的目光扫向我时，我这才看到她那光鲜亮丽的面容上鲜有的有着些许的疲倦之色。
紧接着，慕容婉的注意力全部落在桌上最中央的那一小坛女儿红上，她脸上的疲倦之色突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那么令人愉悦的回忆与遐想。
“真儿也长大了。”慕容婉看向自己的父亲，轻轻的笑了笑。
事实上，我与慕容婉之间的往事，老人心知肚明，所以老人很识趣的没有接过话题，而是语气有些生涩的道：“全凭陛下与娘娘作主。”
听到慕容诚的话，我的心里莫名有一种看到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幸灾乐祸的感觉。
慕容婉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
虽然我还是无法理解陛下当初赐婚的意图是什么，但就目前来看，这些疑惑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越接近傍晚，周遭的空气越发寒冷。
沉默一会儿后，慕容诚唤来管家，吩咐尽快上菜。
府里有一个事无巨细，皆能上心的管家果然很有用，不多时，一道道只看起来便觉得可口的美味佳肴便被一个接一个的婢女双手端上了桌。
在如此沉默的氛围中，真儿的左手始终牵着我的右手，我也只好用左手艰难的夹菜，察觉真儿紧张到手心里冒汗。我对着她微微一笑，自然而然的为她夹菜，“多吃点，你太瘦了。”
真儿低着头，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朝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慕容婉忽然抬头瞥了我们一眼，将身前的酒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只寥寥无几的动了几次筷子。
慕容老爷与慕容夫人隔着皇后娘娘，面面相觑。
这样沉默且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而我准备了很久的话，也没有在这样的场合中说出口。
宽敞的房间内，婢女们早早的点燃了烛台。
慕容夫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身体抱恙。慕容老爷便立刻会意，搀扶着陪伴自己多年的挚爱缓缓离去。
真儿这时从袖子里拿出之前摘的几朵曼陀罗花，又拿出一块洁白如雪的手帕包了起来，站起身，双手捧在慕容婉身前，“姐姐，这些都是今天下午摘的。”
慕容婉忽然死死的盯着我，笑着说道：“本宫要这些做什么？”
真儿愣了下，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慕容婉对于曼陀罗花的喜爱远远超过其他名贵花卉。
我自顾自地饮下一杯女儿红，静静地看着真儿疑惑的哦了一声，又无奈的把曼陀罗花收了起来。
“和煦”，慕容婉目光如水，望着我开口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能活着回来么？”
我摇摇头，当然不知道，但我很想知道真相的表情却出卖了自己。
慕容真惊讶极了，抢话道：“难道是姐姐去求陛下？可是，我去宫里的时候”
慕容婉嫣然一笑，站起身看着真儿，打断道：“我当然不能见你，我的好妹妹，况且如果本宫去为他求情，他早就死了。”
“啊？”真儿一头雾水，不明白慕容婉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姐姐说的对！”我霍然起身，“所以我为什么还能活着从天牢出来，跟皇后娘娘当然没甚关系。”
真儿睁大双眼，走到我身前，面朝慕容婉，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那陛下又怎会改变主意？”
一袭华丽宫装的慕容婉神情严肃，目光跳跃到门外。
我下意识的转身，却看到不知何时已经躬身站在院内，双手拢在宽阔袖子里的曹辉。
慕容婉没有言语，而是缓缓走向门外，身影逐渐融入悄然降临的黑色夜幕中。
“真儿，等我一下”，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暂时撇下真儿，冲出了门外。
只听到身后的真儿高喊：“和煦哥哥，你去哪？”
我来不及回答，抢上一步，在慕容府的大门口拦在慕容婉身前，而我身后的门外停着地是皇后的凤辇。
曹辉阻隔在我与慕容婉中间，但曹辉矮小的身躯并不能挡住我看到慕容婉面容的视线。
我继续追问，“皇后娘娘，我为什么还能活着？”
听到这个问题，曹辉缓缓后退一步。
慕容婉笑了笑，可这个原本温柔的笑容在惨白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渗人可怖。
她侧过身，冷笑道：“曹辉，你难道没有告诉信王殿下，是你让陛下大病了三天么？”
我突然一怔，望向曹辉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位在皇宫里住了数十年的老人笑容慈祥，但从始至终，都没有认真的看我一眼。
“皇后娘娘，该启程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