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密辛
返京的路上，我同朱雀上了同一辆马车，与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一前一后。
青龙骑行在和亲队伍的最前方。
玄武为我和朱雀驾车，白虎为萧梦瑶驾车，以防再发生意外。
而这场“刺杀”的始作俑者萧韧，则是识趣的藏身于马车中，车里有侍女，车外有几十名北莽武士，安排如此稳妥，许是想着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罢了。
对此，白虎冷冷地讥讽道：“会需杀此田舍翁！”
至于萧梦瑶，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眉宇间也尽是痛苦之色，一想起当初是她救了我，我的心便没来由的隐隐作痛着。
马车内，厚厚的帘子挡住了昏暗的阳光。
我与朱雀相对而坐，就像两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只不过她要年长我几岁。
见我垂着眼眸，时不时叹息着，俨然一副心事重重，没精打采的样子，朱雀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王爷，这次回京，你打算怎么做？”
听到有人说话，我木讷地抬头，道：“朱雀，你刚才说什么？”
朱雀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
朱雀忍不住道：“王爷，咱们走吧，去一处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什么？”我盯着眼前的红衣女子，低声斥责道：“朱雀，你作为御内卫的统领之一，你有你的责任，这些话本王不想再听到你说第二遍，若是玄武的话，倒也算了，但是你不行，明白么？”
“可可陛下不会饶过你的，王爷，你知道吗？你可能会死的！”朱雀着急地快要落下泪来，道：“本来王爷若只是逃出王府，仅仅是一个抗旨不遵，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陛下一定也会念在王爷这些年为大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份上宽恕王爷，可这次不同，现如今安阳公主生死未卜，四皇子也身受重伤，我们几个虽然知道不是王爷下的手，但谁又能替王爷证明？万一北莽那边非要讨一个说法，陛下也只能将一切的罪责都怪在王爷身上了。”
我伸手抚过朱雀的脸庞，感受着点点湿润，释然道：“本王当然知道，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本王自己的选择，到时候，无论陛下如何责罚，本王也悉数认了。”
“王爷，你太自私了！”朱雀不可思议的望着我，没来由的大怒道：“难道遵循本心去做事的时候，就可以不考虑后果吗？我甚至怀疑你从出府开始，你便从没想过，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难道在王爷的心里，真的没有在乎的人吗么”
“自私？”我苦笑一声，“朱雀，阿梅既然是萧梦瑶害死的，就算萧韧没有动手，本王或许也会刺出那一刀的，如此说来，本王倒是该感谢萧韧，呵呵。”
朱雀怔了怔，惋惜道：“阿梅的事，在来之前，我听兰姑娘跟我说过了。”
我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道：“你要问本王有没有想过后果的话，本王确实想过，所以本王并不后悔。”
朱雀紧紧盯着我，诧异道：“可我不明白王爷，阿梅她只是个婢女！”
我微微摇头，灿然笑道：“在你们的眼中，她只是个婢女，在本王的眼中，她却是陪了我十年的人，说句难听的话，朱雀，假如有一天你被害死了，本王同样也会义无反顾的为你报仇，比起对不起活着的人，本王觉得为已故的人讨回一个公道更重要，所以本王宁可一死，也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带着愧疚、不甘、仇恨而活下去，那才是真正的不甘心，真正的愧疚，真正的遗憾。”
我牵起朱雀的手，放在手心，缓缓说道：“如人饮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你觉得不重要的，或许恰恰是别人最在乎的。”
朱雀默不作声，只是一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打在我的手背上。这个在外人看来天不怕地不怕，杀人不眨眼的“鹤顶红”，如果玄武没在外面的话，可能早就哭出了声音。
我知道她不想让我死，否则也说不出类似于“逃走”的这种话，可我早已有了孤注一掷的打算。
一时之间，我与朱雀两两无言，负责驾车的黑脸汉子也是破天荒的闭口不言，只能听到一阵阵车轮滚动的声音，显得马车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可路途还很遥远。
我想起皇兄在将我禁足之前嘱咐我的事，索性转移话题道：“此次江南之行，有什么收获么？”
提到江南一行，朱雀顿了顿，忽然来了兴致，道：“都说江南盛产美女，本来我还不信，等到了江南才发现，果真名不虚传。”
“嗯？”我颇为无奈，打趣道：“朱雀，你的关注点好像不太对啊。”
“哪里不对？”朱雀咧了咧嘴，破涕为笑道：“王爷，这你就错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其实我们女人比起你们男人更喜欢看美人，尤其是看比自己更美的女子。”
“是吗？”我哑然失笑道：“看来这趟江南之行，你的收获一定不小了。”
朱雀使劲的点点头，目光流转，小声道：“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我皱起眉头，问道：“这么说，皇兄命你去江南是为了调查薛海的事，现在有眉目了？”
朱雀低声道：“我去了薛尚书的老家安宁县，从安宁县县令那里才了解到一些真相，多年以来，薛尚书为了隐瞒一件事，不惜每年贿赂安宁县县令数千两纹银，后来”
“等等！”我打断道：“你说薛海，贿赂安宁县县令？薛海堂堂礼部尚书，一品大员贿赂七品县令？这似乎不合理吧？你是不是说反了？不该是县令贿赂尚书么？”
“是啊！”朱雀一拍我的大腿道：“我刚从王县令的嘴里审问出这条消息的时候，我跟王爷也有同样的疑问，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我沉声道：“继续。”
朱雀轻咳两声，故意卖了个关子，道：“王爷不妨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