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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说来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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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离皇宫并不算近,而我又不喜欢参与朝事,所以皇兄赐我无要事无需上朝。

    再一次站在宫门前,举目眺望,一片朱墙黄瓦,光辉夺目。

    一如往昔。

    唯独令我意外的是,曹辉已经在宫门前等我了。

    要进皇宫,自然不能携带任何利器。

    而我身上只有一把常年带在身上的防身软剑。

    走进皇城时,曹辉引在我左前,始终弯着腰,似乎在宫里的几十年,他都是弯着腰的,一旦出了宫门,他又能重新挺直腰板。

    只不过,他弯着腰笑的样子,实在令人作呕。

    他侧过头,轻声提醒道:”王爷,陛下在御书房。“

    我有些诧异,疑惑道:“曹公,这家宴设在御书房,有些不符合宫里的规矩吧?”

    曹辉微微一笑,轻应了一声,“陛下的意思”。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径直朝前走去,也懒得去多想,莫说一个吃饭的地方,便是普天之下所有的规矩都是天子所定。

    踏在这条宽敞大道之上,我不禁感慨万千,这偌大的天下,偌大的皇宫,一个人能走到御书房门口,实属不易。

    偏偏有的人生来就离地很近,有地人却要终其一生。

    曹辉朗声道:“陛下,信王爷到了。”

    御书房里传出一道温和又透着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曹辉极力的压低身子,躬身作出请状姿态。

    我微微点头,然后开始仔细整理被秋风吹乱的发丝,拍拍身上的尘土,昂起头,大步跨过门槛,越过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屏风,空气中淡淡的香味传来,定睛望去,不曾想,除了皇兄外,御案前竟还站着一人,身材婀娜,气质卓然,如墨的青丝上,金色凤冠熠熠生辉!

    这一刻,皇兄与慕容婉同执一笔,在一幅展开的绢布上细细游走,一颦一笑间,尽是恩爱之意。

    而我的脑海中,一幕幕的往事却悄然浮现。

    说来可笑,我曾与慕容婉私定终生。

    慕容婉的姨娘是父皇亲封的淑妃,虽然后来并不怎么受宠,但慕容婉也因此可以经常来宫里游玩,久而久之,我、皇兄,慕容婉从小便相识,等我们都长大了些。

    原本,她是想要嫁给我的。

    可我做梦也没想到皇兄被册封皇太子的那一天,慕容婉也被父皇赐婚入了东宫,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恨极了父皇,这也是我一心习武,无论大小战事都主动请缨的原因之一,因为我只盼离他们越远越好,不见自然不念。

    我行了一个大礼,高声呼喊:”臣弟叩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到这里,我低着的头更低了,几乎要贴在地上。

    “平身。”

    “谢陛下。”

    自归朝以来,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地望着皇兄。

    皇兄面色苍白,几乎毫无血色,眉宇间也没有我想象中的胜利姿态。

    我不禁暗暗腹诽,果然啊,后宫佳丽三千虽好,又岂是一人能敌?

    ”和煦,朕说过,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朕只是你的哥哥,婉儿只是你的嫂子。“皇兄站起身,径直朝我走来,在扶我起身后,又开始上下打量我一番,完全不似在平和殿时那样严肃,恍惚间,我又看到了那个疼我的哥哥。

    ”是啊,和煦,你一直在北境打仗,咱们一家人都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你看看你,人也瘦了,脸也没有以前那么白了。“慕容婉莲步轻移,也随着皇兄的口吻说道。

    我的目光不敢在慕容婉的脸上过多停留,我怕那块心里还未愈合的伤疤被揭开,重又鲜血淋漓。

    尤记得那一日,我发疯似的想去找父皇,求他收回成命,她却将我拦了下来,梨花带雨地告诉我,“没用的,没用的”

    我似笑非笑道:“多谢皇兄皇嫂关心,臣弟不慎惶恐。”

    皇兄双手拍了拍我两边的肩膀,笑道:“壮了,也高了,比朕都高了。”

    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只比皇兄矮一些。

    皇兄笑而不语。

    这个时候,皇兄正好看到我手里拿着的两个锦盒,疑惑道:“和煦,朕只不过叫你过来用膳,怎么还给朕带礼物过来,咦?还有两个,哪个是朕的?哪个是你皇嫂的?”

    皇兄打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慕容婉也随即附和道:“和煦带来的礼物,那一定不一般,臣妾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能让和煦亲自捧着。”

    我愣了一下,心叹皇家人做事为什么总是这样,明面上的客套话一定要过得去。

    我躬身道:“倒是要让陛下失望了,臣弟带来的不是礼物。”

    “哦?”皇兄皱眉。

    我索性当着他们的面将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正是大将军金印以及可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

    皇兄斜瞥了我一眼,故作惊讶道:”和煦,你这是?“

    我再一次跪下,五体投地,诚心请罪:”臣弟无能,北伐三年也未能将玉门关外彻底平定,有负皇兄重托,本应战死沙场以报皇恩,如今北莽未平,北境百姓依旧生活如同水火,臣弟惭愧之至,今日前来,虽说是赴宴,但想着还是将大将军印以及虎符一同归还陛下,好让陛下令寻贤能。“

    皇兄陡然间严肃起来,“北莽之事,朕从未怪罪过你,况且自你挂帅出征以来,北境常常传来捷报,朕心里其实是很欢喜的。”

    我静静听着,苦笑若不是皇兄你的圣旨,我一只手都将北莽打下来了。

    皇兄语重心长道:“只不过,在你出征的这三年,朕举全国之力为你筹措军饷粮草,督造兵器,招兵买马,甚至婉儿也责令后宫不可铺张,尽管如此,户部的账目依然年年都有亏空,年前,山东又遭逢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朝廷又不得不掏出银子赈灾,加上南方水患……你身为大将军,自然知道打一场仗需要耗费多少银两,一场仗下来,又有多少百姓家会失去父亲,失去儿子。”

    “臣弟知道。”每每听到如此话语,我甚是内疚,因为战争远没有和平能让百姓过得舒服,但我觉得如果不能将北莽人打怕、打服,北莽人还会卷土重来。

    一时之间,我实在无法揣测皇兄心中所想。

    但北境百姓被北莽人欺凌的一幕幕景象,皆是触目惊心,我真的不甘心,再磕了三个响头后,恳求道:“请陛下下旨,让臣弟再试一次吧。”

    皇兄叹了口气,背过身,似是不愿再看我,“朕知道,你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稳固,北境百姓的安居乐业,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场仗要打多久,百姓又能坚持多久?我大周的赋税收入已经不足以再支撑大军北伐了,若你仍坚持北伐,那么就只好如郭醇所说,将江淮一带治理水患的款项挪出来了,那么江淮一带的百姓又当如何?”

    皇兄又回过身,沉声道:“难道你非要让朕无言对百姓,有愧见先祖么?”

    我如遭雷击,随后连磕三个响头,认真道:“陛下,三个月,只需要三个月,一旦我们击败北莽主力,至少能换来北境三十年太平。”

    皇兄默然半晌,望了一眼窗外,然后俯视着我,语重心长道:“和煦,你还是没能明白。“

    我苦笑一声,究竟是我不明白,还是他不明白,难道有钱修”园子“,就没钱打仗?

    皇兄似乎从我神色间看出了几分不满,他笑容苦涩,”都说皇上不懂钱,不管钱,不缺钱,可朕自登基以来无一日不在为钱而犯愁啊,想百姓艰难,赋税是一减再减,又怕属邻之讥笑,凡事总得办得堂而皇之,朕无一日不在想勤俭,后宫用度能省就省了,说句不怕见笑的话,朕有时连赏赐嫔妃的首饰也只是一句空话而已,说赏就赏了,可赏了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名份罢了。”

    我怔了怔,抬眼望去,方才注意到皇兄的鬓角已生了些许白发。

    良久无言,慕容婉叹息后,出声劝道:”和煦,你就听陛下的,让陛下来定夺吧,即便日后再出征北莽,大将军的位置仍旧非你莫属啊。“

    “呵”!

    她依旧跟以前一样,只一句话便令我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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