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朋友
寂静的夜空下，雪花漫天飞舞。
方燃从嘴里哈出热气，不断地摩擦着冻通红的手。
他很讨厌冬天，甚至到了恶心的地步。
算是另类的ptsd吧，这个季节，和他之前许多不好的回忆相挂钩。
六岁那年，也是这么一个雪天。
南方的大雪很少见，冬天最多也就飘两颗冰雹子，但那年不一样，雪下的很厚，在地上堆了结实的一层。
今天可以不用去幼儿园呢！
真是太棒了。
年幼的方燃趴在栏杆上，透过雾蒙蒙的窗户，咧嘴傻笑。
“喂，出来打雪仗啊！”
窗户外，白茫茫的地表上，一个穿着厚衣服的小孩冲他挥手，鲜红的围巾裹住了那人的半张脸。
好奇怪，我认识他吗？
出于好奇，方燃蹬蹬蹬飞快跑下楼，打开门的瞬间，疾风呼啸着吹进屋内。
“你是谁啊？”
寒冷的空气冻得方燃直打哆嗦，南方长大的孩子，很少碰见如此寒冷的季节。
听到方燃的声音，那孩子环顾四周，发现是在问自己。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陌生小孩问道。
方燃心下疑惑，这里不就他们两个吗？
“对啊，不是你叫我出来一起玩吗？”
“……”
陌生小孩咯咯咯笑出声，整个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有什么东西，似乎即将破土而出。
他没事吧
方燃向陌生小孩投去疑惑的目光。
年幼的他单纯地以为对方需要帮助，而父母每天给他讲的睡前故事，推动着他迈出了第一步。
好冷!
因为出来得急，方燃出来时只穿了一双棉拖鞋。
六岁小孩的身量矮小，再加上雪大，方燃一脚踩进雪坑里，冰冷的雪花碰到裸露在外的肌肤，化成水，黏附在上面。
“你哪里不舒服吗。”
方燃咬着牙，扛住不断渗入体内的冷气，一边关怀地询问陌生小孩的情况。
“脖子疼，超级疼。”
陌生小孩蹲下身，两手死死地拽住红围巾，下垂的脑袋一点一点。
片刻后，狭窄的视线中，出现一双腿。
“你先和我进去吧，前面就是我家，外面太冷了，等我爸爸妈妈下班回来，他们会帮助你的。”
说着，方燃弯下腰，伸出手。
“咯咯咯……”
陌生小孩肩膀耸动，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干笑。
忽然，他抓住方燃的手掌，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对方的皮肤。
方燃吃痛，反射性地想要收回手，但陌生小孩的力道极大，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邀请我去你家做客，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吧？”
“这个……你能先松手吗。”
不知为何，方燃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惧，并迅速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对啊，我们都握手了，那个老女人说过，只有朋友之间才能握手的呢。”
说着，他阴恻恻地看向还在挣扎的方燃。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哦，咯咯咯。”
陌生小孩的手掌不断收拢，方燃疼得冒虚汗，连求救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骨头的摩擦声响起，清脆而又响亮。
陌生小孩慢慢扯下围巾，露出缺失的半张脸，阴森森的白牙被染得血红，鼻子不翼而飞。
恐怖的景象吓得方燃连连后退。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哦，朋友。”
“不要!”
对方恐怖的脸不断凑近，方燃一只手被扯住，无法逃脱，只好撇过脸，紧紧地闭上眼睛。
你拍一，我拍一，我们一起做游戏。
你拍二，我拍二，我们都是好伙伴儿。
你拍三，我拍三，我们一起去爬山。
你拍四，我拍四，我们立马一起死。
……
陌生小孩将残缺的脑袋抵在方燃的肩上，血糊在对方的衣领口，嘴里不断呢喃着童谣。
“别吃我。”
方燃声音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淌。
“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我怎么会吃掉你呢？”
但是，人类真的好香啊。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香味，他有幸吃得过一次，虽然只是捡漏，还是吮吸骨头上零星的碎肉。
他将残余的牙张开，强硬地掰开方燃的手心。
就咬一口，因为是朋友，就吃掉半块手，应该是可以的吧。
刺痛从掌心传来，方燃再也忍不住，痛苦尖叫起来。
声音引来了屋里正在烧柴的老人。
“哪个天杀的弄我乖孙，不长眼睛的伐。”
可恶，成年人类来了。
陌生小孩松口，只在方燃的手心留下咬痕，用怨怼的眼神看向不断朝这边赶来的老人。
“我叫，记住了，我的朋友，方燃。”
留下这句话，陌生小孩立马不见了踪影。
手上的钳制消失，方燃跌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赶来的老人只看到了自己孙子一个人在地上干嚎的场景，脖子上还多了条沾了不少脏污的红围巾。
这个小兔崽子，该不会是偷钱去买东西了吧。
“哭什么哭，都要过年了，你有什么好哭的。”
老人将陷在雪里的方燃拽了起来，半拉着走进屋子。
各种难听的咒骂从嘴里冒出。
方燃低下头，还没从刚刚恐怖的一幕回过神。
“滴答，滴答。”
液体坠落的声音响起。
脚边的地板上，出现数滴血珠。
方燃诧异地伸手，往鼻子摸去。
温热的液体顺着手心流下。
好奇怪，在此前，他从未流过鼻血。
倏然间，他的脑子停止运行，眼前暗了下去，接着就是重重地磕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逐渐回笼。
身边仪器滴答作响，呼吸间，难闻的消毒水的气味反复进出鼻腔。
这是哪儿
他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十分模糊。
“妈……”
嗓子发干，发出沙哑的低吟。
周边没有任何人，护士在五分钟前刚刚查房过。
所以说，这点细微的动静，注定无法引起任何关注。
方燃闭上眼，休息了会儿，再睁眼时，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
放在身侧的手臂撑在床上，他顺着劲慢慢坐了起来。
好想上厕所。
他掀开被子，起身的刹那发现自己的双腿完全使不上力气，差点与地面进行亲密接触。
“嘶!”
他回过头，发现右手手背上打着点滴。
在床沿上坐了会儿，回了些力气，方燃再起起身，拿上输液瓶，慢悠悠地朝外面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