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番外（旧江山）
东齐国，东宫，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临窗写字。少年身着明黄蟒袍，金冠束发，皮肤白皙，容颜俊美。
身旁的太监王福一边小心翼翼地研磨，一边含笑说道：“太子殿下，今年皇后娘娘千秋节，听闻各国使臣都送来了贺礼。有许多新奇的玩意，皇后娘娘看了心情必然大悦。”
太子高长旭听闻此言，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眉间涌上一丝哀愁。
窗外正值春日，花红柳绿，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可高长旭却眉头紧锁。母后莫卿辞从年节过后，身子就不太爽利，时好时坏，父皇甚至把梁国的神医陆仲也请来了。
母后才二十八岁，与父皇少年夫妻，从父皇还是太子时就陪伴在侧。齐文帝登基后，即使后宫又添了几位妃嫔，帝后依然恩爱如初。
可母后的身体……高长旭微微垂眸，搁下狼毫朝殿外走去。
“太子殿下，您要去哪？”王福紧紧跟在后面，小声问道。
“去御花园随便走走。”
“哐当”，似乎是什么碎裂的声音。高长旭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材瘦弱十来岁的小太监，正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站在碎裂的花盆前，那是一盆极名贵的牡丹。
“不长眼的奴才！惊撞了太子殿下！知道这花有多贵么？你有几条命够赔的！”
一个年长的太监怒声喝斥，狠狠朝那小太监踢了一脚：“毛手毛脚！滚下去杖责二十！打发去刷恭桶！”
小太监被一脚踹翻在地，忙跪在地上瑟缩着磕头，哀求道：“公公饶命！奴才今早没吃上饭饿的发晕，一时失手！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公公饶奴才一次！”
“我看你定是偷懒才没吃上饭！少废话！赶紧领罚去！”
小太监垂着头，一脸绝望地颤抖着站起身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强忍着没让流出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自己这身子骨熬不熬得过刑罚另说，一旦打发去刷恭桶，这一辈子就只能呆在那，再没有出头之日了。自己本想进宫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刚进宫被老太监欺负也就罢了，那些年轻的太监，看自己年纪小身子骨瘦弱，也都把脏活累活丢给自己。他抹了一把眼泪，迈着缓慢的步伐朝宫门走去。
“且慢 。”一个清朗温润的少年声音传来，大太监忙过来行礼，一脸谄媚地说道：“太子殿下受惊了！奴才定会好好惩罚这毛头小子！”
高长旭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理会，却招手让那小太监上前。
小太监神色骤然惊惧，忙垂首快步走了过来，跪伏在地。视线所及处，只看到一角明黄袍子在日光下闪着金色的柔光。
这个少年是太子，他虽来了东宫多日，却只远远地瞧见过几次，还从未敢看过太子的模样。
他此时心中万分忐忑，唯恐太子一怒之下把他处死。
却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回太子，奴才叫李棠。今年十二了。”
高长旭微微沉吟，喃喃道：“才比孤大两岁。”
“你年纪小，以后就不必做这些粗活了。从今日起，你负责洒扫孤的寝殿。”
高长旭下了命令，转头对那大太监冷声道：“以后不准让宫人饿着肚子做事，不然你也领罚！”
大太监忙跪伏在地，应道：“奴才遵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李棠呆呆地跪在地上，脸上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甚至都忘了谢恩。
直到王福出声提醒：“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恩退下！”
李棠这才缓过神来，对着高长旭连磕几个头：“多谢太子殿下！”
高长旭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李棠犹自呆愣在原地，身旁大太监阴阳怪气地说道：“算你运气好，得了太子青眼。你小子日后若发达了，可别忘了老哥我呀。今日要不是我来这一出，你哪能被太子注意到！”
李棠神情呆滞，一句话也没说，只怔怔望着那个少年远去的身影。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幽幽花香飘入鼻尖，林子里偶有鸟儿轻啼，如此绚丽春景，属实令人心旷神怡。高长旭缓步走在花丛中，看到一个青衣男子从梅林中出来，其人而立年纪，青衫磊落，身姿修长，面容清俊。
那男子看到高长旭躬身行礼，正是宫廷画师梅汝南。
话说梅汝南本是东齐民间有名的画师，在文帝登基那年，被文帝召进宫为皇后作画。因画技精湛高超，文帝便有意聘他为宫廷画师，没想到一向淡泊名利的他竟然同意了。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已有八年。
因母后独爱梅花，每逢母后生辰，梅汝南便会献上一幅寒梅图。梅汝南所画的梅花渐渐登峰造极，千金难求，但他却极少为人画梅。
“梅画师今年贺礼可又是寒梅图？”高长旭含笑问道。
梅汝南神情微顿，温声答道：“回太子殿下。今年不是。今年微臣为皇后娘娘临摹了一幅画像。”
“哦？”高长旭有一丝诧异，却也没有多问，梅汝南行个礼悄声退下。高长旭望着那个青衣男子的背影若有所思，连一个画师都察觉到母亲命不久矣了么？
他望向御花园中灼灼盛放的花朵，忍不住黯然神伤。
“咦，这是什么花？”一个少年的声音自身后花丛中传来。
高长旭转过身，看到花丛后隐约出现一个人影。那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身着大红锦袍，金冠束发，丰神俊秀，眉目间甚是英气明朗，端的是鲜衣怒马少年郎模样。
那少年不经意间抬眸，也看到了他，不由得微微一愣。他脸上随即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拱手道：“梁国英国公之子陆铮，见过东齐太子。”
原来是随梁国使臣来的英国公之子。高长旭心下了然，唇际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也拱手道：“高长旭，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
陆铮撩袍，含笑穿花掠柳而来，如春日的暖阳，照亮了高长旭的眼睛。
原来有的人可以这般耀眼。只是站在那里，便足以让周围一切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