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有一个朋友
“我7岁那年，卫医生带我去巴黎拜访他的老师。
门前很大很大的一个广场，广场里面有很多很多的鸽子。
有一个人，每天都去那个广场，喂喂鸽子，静静的坐很久很久。
他喂鸽子的时候，我帮他拿着鸽子的食物。他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我坐在他旁边。
整整三天，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就自自然然的喂鸽子，看鸽子。天黑了，各自离开，连告别都没有。
有个朋友，不孤单，也不打扰，这种状态，真是太舒服，太轻松了。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个跟我一起喂鸽子的人，是良夕伟。”
想起良夕伟五年前偶尔碰到她时，表情又困惑又开心的样子，陈子衿忍不住笑了。
王守一也笑了，原来大家传的良夕伟巴黎喂鸽子，是真的啊。
“你身体里面的每一个你，都是你。
即使你不拍戏，即使你不经历剧中人的人生，你终归还是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也会改变，你也会困惑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跟以前的自己不一样了。”
陈子衿低沉的，柔和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她也在努力说服自己：
“并不是剧中人影响了你，而是你本该如此。
你始终是你，而不是任何人。”
“可我觉得，我已经不知道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王守一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我把自己代入到角色中，经历了他的悲欢喜乐，怎么能随时抽身而出呢？
我做不到。
我现在，真的很乱。
我没有自己了，陈子衿。”
王守一把吉它轻轻放在地上，抱住了头：
“我现在除了拍戏，生活中遇到事情，会想到自己演过的每一个角色，会想他们会怎么办？
到最后，很简单很简单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不想做提线木偶，我想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王守一的声音充满痛苦。
个性鲜明的王守一，不能接受自己把自己弄丢了。
他从椅子上滑落到地板上，躺在花丛中，闭眼不再说话。
陈子衿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也没有再说话。
王守一弄丢了自己，那她陈子衿呢，陈家小七陈子衿，有没有弄丢自己？
厨房的灯依然亮着，但已经悄无声息。阿姐没有过来。
“我想喂鸽子。”良久，黑暗中的王守一喃喃道。
“好。”陈子衿痛快的答应。
“还想喂孔雀。”
“好。”
“还想喂老虎，喂长颈鹿，喂狗熊。”
“好。”
“什么时候？”王守一从地板上半坐了起来。
“现在。”陈子衿道。
王守一笑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现在凌晨一点了，去哪里喂？”
“你扔一把玉米到楼下，它们都能吃到。”陈子衿张口就来。
王守一微微前倾身体，盯着陈子衿的眼睛，就像上次在病房中一样。
这次，陈子衿没有躲开他的凝视。
“有喜欢，有理解，有悲悯，有自怜，唯独没有爱。”
王守一泄了气，把身体又靠回到花盆上：
“陈子衿，你对我真是没一点爱。”
“那当然。”陈子衿快速回答：
“我自己都是神经病，当然不会爱上另外一个神经病。
只有正常人才会被神经病吸引。
你还别说，老王，你判断力回来了，连爱不爱都看出来了。”
王守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曾存在的灰尘：
“阿姐，我饿了。”
“饿了就过来吃。”阿姐笑吟吟的声音从餐厅传来传来。
房间里面的灯，一盏接着一盏，都亮了起来。
吃完饭的王守一，仗着自己精神病的特性，死活不走，要在客房赖一晚上。
陈子衿懒得搭理他，自己上楼上休息去了。
王守一望着上楼的陈子衿：
“陈子衿，我明天一早就走了，就不跟你告别了。”
陈子衿头也没回，随意朝后挥了挥手，继续上楼，她已经快困死了好吧，恨不得下一秒就躺在床上。
“陈子衿，谢谢你。”王守一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陈子衿依旧没有回头，继续上楼：
“良夕伟都需要隔一段时间，清空一下自己，我们都需要。
别崩的太紧了，给自己一点什么也不干不想的时间。
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终于上来了，开门，关门，扑向大床，一秒入睡。
王守一看她背影消失，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阿姐手艺真好，饭菜做的色香味俱全，吃饱了再睡觉感觉真美。
王守一很快就睡着了。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困倦欲死的陈子衿想杀人，杀人之前先接电话，她得搞明白要杀谁。
“子衿，我大夜戏拍完了。”沈思宁的声音悠悠传来。
陈子衿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很好，凌晨三点：
“恭喜你，回家睡觉吧。”
“子衿，我想去见你。”沈思宁很坚定。
陈子衿告诫自己，以后交朋友一定要查精神状态，绝不再找这种喜欢凌晨打电话的，容易猝死。
“来啊。”陈子衿冷笑一声。
来啊，谁怕谁，拍大夜戏了不起啊，入戏太深了不起啊，打扰别人睡觉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