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章 望神佛赐福吾妻
摄政王足足昏迷了三日，朝廷内外已是一片动乱。
三日后他醒来，王府里已经等了不少文武官员。
“王爷。”
朱泽熙与一众大臣们候在他的床前，见他甫一苏醒，眸中就是凛凛血光，不免看得人心头发瘆。
“陛下纠结一些刘氏老臣，罢了您的摄政王之位。”
祁晏闻言面上毫无异样，只余一双凤目通红得吓人，死死盯着眼前的帐幔看，似乎要将其看出一个洞来才罢休。
“王爷，属下们知道您悲痛万分，可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啊！”
沉寂了一会，他方敛了眸，声音枯哑：“扶本王起身。”
一个时辰后，皇宫崇正殿。
永康帝穿着并不合身的龙袍坐在龙椅上，煞白的脸上满是惊惧和愤恨，他身边亦围了不少老臣。
他怔怔地看着同样脸色苍白的祁晏带着众人走上大殿，如入无人之境。
殿中仍有几个侍卫准备上前，被祁晏一个冷冷的眼风摄了回去，霎时间低着头往后退。
“你，你这般作为是要谋反不成？”皇位上的人鼓起勇气质问道。
祁晏叹了一声，略作惋惜道：“陛下年少，臣勉为其难代为处理国事，等陛下一及冠，自然还政于您。”
“可陛下屡屡派人暗杀臣，实在叫人心寒哪！”
说罢将身后五花大绑的魏羚猛地提了上来，往地上一扔！
指其道：“此女乃党项细作，陛下可识？”
永康帝见状瑟缩着往龙椅上退去。
祁晏睨着他，冷声发问：“陛下可是准备通敌卖国”
一句话说得在场之人激愤不已，殿中不少武将目眦欲裂。
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就为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
永康帝双手攥拳：“你简直可笑，朕乃一国之君，整个江山都是朕的！”
几个原先支持他的老臣闻言连连摇头，自从先太子薨后，这刘氏皇族连个堪当大任的都找不到。
刘氏，气数已尽。
摄政王隐忍多年，想是在等他们自己想通呢。
“臣等请陛下禅位摄政王，钦顺天命！”
一片齐呼声中，永康帝整个人有些发懵，他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母妃死而不救！她是你亲姑母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跌坐在龙椅上，指着祁晏疯一般地问道。
“你实在该死，该死！”说着取剑朝祁晏走来，自然是被众人牢牢钳住。
“呵。”坐在地上的魏羚倏地嗤笑了起来，“明明你姓祁的才是乱臣贼子，如今却掉过来了，真是可笑。”
“还请摄政王饶小女一命，臣愿以命相抵。”护国公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他亏欠这个女儿一生。
魏羚闻言痛哭不止，爬起来朝着永安帝手中的剑直直刺去，血溅当场。
“我绝不受辱！”语罢倒地不起。
永康帝吓得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殿中只余护国公的哭声。
“臣等请摄政王登基。”众臣匍匐在地。
祁晏环视了一圈道：“黄河水患，登基大典延后举行。”
二十日后，入夜，整个皇宫凄清而静谧，宫人们来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福宁殿中。
“火是沈娘子自己点燃的，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屋中，但是殿外看守的人一直都在。奴才仔仔细细检查过了，王府里没有任何密道。”
王德福说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男人。
只见他枯涸的双目仍然盯着那具冰棺里的女尸看，浑然不在意殿中隐隐散发出的尸臭味和烧焦味。
娘子的尸体已经在冰棺里停了半月有余，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实在不是个办法。
“圣上，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啊！”
“王德福。”祁晏眼神开始涣散，“你说，火烧在她身上时，她会痛吗？她会不会害怕？”
王德福幽幽叹了口气：“奴才在宫中见过犯了错的宫人，被罚以汤镬之刑的，也就是生生将人烹煮而亡，大抵就是这般吧。”
祁晏自嘲地勾了勾唇，目光中蕴含着极致的悲凉：“她宁愿被烧死。”
良久后，他闭了闭眸：“下葬罢。”
王德福闻言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这些日子圣上命人城内城外地搜索，显然是不信娘子已死的事实。
“奴才知道圣上牵挂娘子，不如在下葬之日开坛做法，为娘子祈福。”
他只是随口一说，圣上不信鬼神他是知道的。
然而一手掩面，憔悴不已的男人闻言却是恍惚地点了点头。
将人都遣走后，他拿出当年沈菀在潭岩寺许下的三个愿望。
“一愿父亲平安康健。”
“二愿世子爷每日喜乐。”
“三愿我永远貌美如花。”
竟是一个也没实现。
“菀儿，我后悔了。”他抚摸着写在红鱼笺上的小字，低声喃喃道。
他一向自负，自以为是操纵命运的强者，所说所行从不后悔，只谋前路，绝不回头。
可这一刻，他悔了。
若他一开始就肯予她正妻之位，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种种？
若他当时不以强权逼她进府，而是徐徐图之，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若他不以沈伯游的性命相逼迫，她是不是就不会说出那句“我对你只有恨”
若他在在漓江上，肯给她一条生路，不将她逼的那么急，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时至今日，他方惊觉，沈菀一路所求并不多。
他为什么就不能给她？
如今人都死了，他还要这正妻之位做什么！
恼恨中，大掌一挥，猛地将案上的皇后册宝和金印一股脑扫落在地。
两日后，紫宸大殿前，众僧道开坛作法，超度亡灵。
凄风冷雨中，一身雪衣的天子走下辇车，接过内侍手中的匕首。
意识到圣上要做什么时，众人惶惶跪下：“陛下不可，万万不可损伤龙体啊！”
祁晏恍若不闻，拿着匕首剜向心头处。
“陛下——”
众臣见他如此，无不惊呼。
一滴滴心头血徐徐滴进白釉莲花罐中。
“吾今日以血为引，望诸天神佛，赐福吾妻。”
作法的是个高僧，见状道：“圣上可要与皇后种下来世因果？”
“自然。”他神色没有一丝犹豫，“来世，朕一定做个好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