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 章 给她全天下最好的
牢房靠墙边,炭火烧得差不多了,只余一点零散的火星子蹦到傅玄脚边。
在黑暗中待久了,他的听觉尤其敏锐,捕捉到一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正向他靠近。
是祁晏。
“傅大人,可还好?”
傅玄眼皮很沉,却没有睡意,他缓慢启唇:“你打不倒我。”
对方脸上浮现一丝不屑的笑意,只见他摇摇头:“你还称不上本王的对手。”
傅玄扬起头来:“你在害怕。”
“你害怕如果我堂堂正正地站在菀菀面前,你半点胜算也没有。”
“所以,你只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我。”
“想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祁晏挑了挑眉,“好,本王满足你。”
傅玄闻言呼吸一窒,收紧颤抖的双手,见他马上要离开,强撑着往前挪动了两步。
“别。”别让她看见我这副模样。
祁晏脚步未停,自胸腔里迸发出畅快淋漓的大笑。
吕文良正在外面来回踱步,见他出来,上前道:“王爷,这接下来”
“等他能走了,放他出去。”
随意丢下这一句,便大步走出。
大理寺狱外停了一辆四驾马车。
祁晏长腿一跨,进去后,先将沈菀抱在怀里,才掀帘道:“回府。”
莹莹灯火下,她枕在他的臂弯里,阖目安静睡着。
祁晏抬手拭了拭她脸上的泪痕,触及到那道疤时,俯身落下一吻。
一切都过去了,从此以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障碍。
他已经给过自己机会,看过那些人了,旁人再好,左右不是他想要的。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非要寻那些家世品性相匹配的女子作为正妻?
他为什么要暗自忍耐,苦苦压抑,只给他的菀儿妾室之位?
他不甘心。
即便她满嘴谎言,常常鬼话连篇,甚至不将他放在眼里,可那又怎么样,他只要她。
他想给她全天下最好的。
他们会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来日。
“咚!”
一支龙舌箭自车外穿进,祁晏眸光一凝,掌上一用力,将其控制住。
“有刺客!保护王爷!”
秦越和另外九个近身亲卫立即翻身上了车辕。
其余人则迅速将马车里三圈外三圈地牢牢围住。
乱箭如雨中,沈菀悠悠转醒,僵硬的眸光眨了两下,随即便如惊弓之鸟一般,从忙着对付乱箭的祁晏怀中挣脱,瑟缩着往另一边靠去。
“菀儿!”
一只箭羽直直刺向她!
祁晏来不及思考,一个倾身挡在她面前。
那是龙舌箭,力猛弓强,入木三分,连车壁都能穿透,更遑论人。
沈菀眼睁睁看着他两手强撑着车轸,弯下腰整个人完完全全将她罩住。
“不好,王爷受伤了!”
已有大批官兵和随从们快速赶来,北衙参军和五成兵马司指挥使匆匆小跑到车旁。
祁晏在里面沉声吩咐:“给本王抓活的!”
说完感觉嘴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毫不在意地吐出一口血水。
外面嘈声震天,乱箭已经停下。
摄政王府,老太太闻讯忙忙赶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下人端着一盆盆血水从里面鱼贯而出,心中陡然一惊。
匆匆撩帘而进,见太医们正在外殿讨论,便先问道:“我儿伤势如何?”
太医闻言道:“摄政王素来身体强健,但此次受伤不轻,还需观察几日。”
“劳烦太医了。”
“老夫人言重,臣等分内之事。摄政王一身系天下百姓,臣等怎敢不尽心。”
老太太点点头,进了里殿,见祁晏坐在榻上,肩背上缠了纱布,正在喝药。
“晏儿。”忧心忡忡地唤了一声。
祁晏皱眉将药一口饮尽,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老太太坐下问:“可查出那刺客的来历了?”
“是护国公府。”
“护国公魏显不是在朝中一向支持你的吗?上次他还将女儿魏羚送来了王府。”
“正是魏羚。”,魏羚与他和菀儿皆有仇,此次倒是他大意了。
老太太闻言一阵后怕,那她上次上元节宴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一个女子怎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祁晏沉吟不语,魏羚不是一般女子,她常年出入战场,又生于党项,保不齐她手里还有党项的支持。
然而若说这里面没有陛下的手笔他打死也不信,单单是那龙舌箭就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得到的。
又是一个沉不住气的,这样也好,省去他那么多事了。
“母亲无需操心外间之事,儿子自会处理好。”
老太太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由人搀扶着回去。
后殿中沈菀正出神坐着,王德福进来禀报道:“王爷请您过去。”
沈菀漠然的眼神动了动。
走进正殿时,祁晏正披着一件道袍坐在案前看折子。
他脸色苍白,嘴唇无血,然而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受其影响。
“太医跟本王说,去给你把脉,让你给轰出来了?”他头也没抬地问道。
沈菀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坐下后缓缓开口:“昨夜之事,是真的吗?”
冰冷的声音让人心尖倏地一寒。
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傅玄,祁晏脸色微沉。
“你不是说只是因为傅玄愿意娶你,你才答应他的吗?”捏着折子抬起头来,“怎么,舍不得了?”
他竟没有否认,沈菀一脸不可置信。
心口处像是被人生生扯下了一块,痛得她无法呼吸。
“本王留着他一条命,已是极大的恩赐。”祁晏冷冷道,“你扪心自问,他的所作所为应该活在这世上吗?”
沈菀双眸发红,死死盯着他,嘴唇颤抖不停。
“你瞪着本王做什么?”
“所作所为?”沈菀几乎要冷笑出声,“他做什么了?他碍着你什么了?”
“你何至于这么对他!”站起来嘶吼道。
祁晏见她如此失控,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将折子摔在案上,别过头去面冷如霜。
“他在朝堂上与本王作对,这是国事。”
“一年前他设计让你出府,这是家事。”
“自从他敢挑衅本王,与本王为敌开始,就该料到有今日的结局!”
原来如此,原来她能出府,是因为傅玄,而不是因为她自己。
“本王受伤,你一上来什么也不问,就只关心傅玄。”祁晏转过头来注视着她,“你这是要做王妃的人吗?”
沈菀神色已经趋于平静,低垂着眼,沉默不语。
她实在大错特错,妄想在这样一个由眼前之人掌控的封建帝国里活得无拘无束。
目光瞥见案上的折子,摊开的折子中正写着:黄河决堤,水势汹涌,大批农田被淹,损失惨重。
视线上移,他肩上已经渗出大片的血迹。
沈菀动作安静而缓慢地朝他福了福身,随即抬步走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