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凡人篇
晶莹的泪珠从她美丽的眼眸中缓缓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她那苍白的脸颊悄然滴落，轻轻地砸在沫颜晨的手臂上。
她紧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认命，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抗争。
沫颜晨始终处于一种如梦似幻、半睡半醒的诡异状态之中。
尽管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并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事物，但他的身体却完全失去了控制！
就像是一个被细线操控的傀儡，只能身不由己地任人摆布。
此刻的他宛如困于牢笼之中的囚犯，无法自由行动。
更糟糕的是，他的意识仿佛与肉体分离，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参与一场又一场激烈的战斗。
这样的感受让人无比痛苦。
尽管目前这种奇怪的状态似乎挽救了他的性命，但沫颜晨内心深处仍然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他拼命挣扎着，试图重新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然而所有努力都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丝毫成效。
冰冷的泪水沿着沫颜晨的手臂不断流淌，最终滴落在他的额头之上。
也许正是这些泪水带来的触动，亦或是沫颜晨不懈的挣扎终于产生了作用，就在某一瞬间，沫颜晨的心头猛然一颤，好似从一场可怕的噩梦中骤然苏醒过来。
刹那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女人本已万念俱灰地等待着死亡降临，但就在刹那间，脖间紧扼的力量骤然松开，她如获大赦般重重跌落地面。
她双手紧紧捂住咽喉，双膝跪地艰难地喘着粗气，犹如涸辙之鱼般拼命吮吸着周遭的每一丝空气。
而在距她不远之处，那个差点杀了她的男人正步履蹒跚、缓缓远去，背影显得如此落寞孤寂。
男人身旁甲胄破裂处，鼓起一个硕大无比的肿包。这诡异的肿包宛如夏夜中的萤火虫，散发着微弱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女人定睛凝视，惊异地发现那团荧光之中竟浮现出一张稚嫩的婴儿面庞。
其面容扭曲变形，仿佛要冲破单薄的肌肤束缚，满脸怨毒地死死盯住自己。
女人倒抽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喃喃自语道：&34;难道那便是传说中的魔奴么&34;
女人实在想不通，沫颜晨为何会在关键时刻突施援手放过自己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原来是巴图强忍着伤痛，吃力地从满地血泊中缓慢撑起身子。
也许是由于身体刚才突然出现异样，又或者是身上伤痕累累、失血过多所致，沫颜晨感到自己全身无力。此刻，生死不明的程野正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座沉重的山岳，令他几乎无法呼吸，每向前迈动一步都异常艰难。
然而，他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后方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在丰城内，一条熊熊燃烧的火蛇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迅速蔓延开来。根据火把的数量判断，敌人的人数绝对不在少数，甚至可能多达数百人。此外，还能隐约听见许多猛虎低沉的吼声。凭借蛮骑的速度，沫颜晨心里清楚，他们恐怕很快就会追赶上来。
穿越过丰城那破旧不堪的街巷后，南面城墙处有一段已然破裂开来。沫颜晨艰难地从墙壁的缝隙中爬了出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并不算太高的山坡。坡上的树木郁郁葱葱，繁茂生长，枝条蜿蜒曲折，倒映在地上宛如鬼魅一般。在这漆黑的夜晚里，这些树木看上去像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默默地凝视着走进树林中的沫颜晨。
沫颜晨艰难地爬上陡峭的山坡，天色逐渐明亮起来。
越过山顶，眼前呈现出一条宽阔的官道。然而，当沫颜晨看清坡后的景象时，不禁愣住了。
官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后军乡兵的尸体，堆积如山。其中，一面残破不堪的军旗斜插在尸堆之中，旗帜上依稀可辨&34;云锐&34;二字。原来，这些死者正是后军云锐营的士兵。这支部队原本有两千人之众，不久前奉命护送粮草前往威海，但终究还是难逃厄运，惨遭蛮族袭击。
就在此时，沫颜晨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呻吟声。他回头一看，只见程野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原本歪斜在一侧的头部也微微动弹了几下。随后，程野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目光扫视着官道上惨烈的场景。他强忍着剧痛，苦涩地对沫颜晨说：&34;大人，放下我吧，您独自逃生去吧。&34;
沫颜晨心头一热，眼眶瞬间湿润，泪水差点儿就要涌出。当初，老师将两万多名后军交托给他，可如今，身边却仅剩下程野一人。眼看着连这最后一人恐怕也难以保全，沫颜晨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自责。。
沫颜晨没有说话，下到官道旁的一棵树下，小心地放下程野。
程野背上的血已经完全干透了，结成了一层厚厚的血块，将他的身子和衣服沾在了一起。
似乎血已经流尽，伤口也不再流出，脸色苍白的吓人。
腰椎好像也已经断掉，被沫颜晨平放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沫颜晨想给他处理伤口，但实在不知道从何下手，像一个被扯烂了的破布娃娃，密密麻麻的伤口遍布了他全身。
天亮后，雨也停了，雨后的天空总是那么清澈，仿若是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一样。
“大人你知道天边最亮的那七颗星辰叫什么吗。”
在沫颜晨的帮助下程野艰难的靠在树上，原本没有生气的眼睛突然闪现出光芒，仿佛看到了梦想中的东西。
顺着他的目光，沫颜晨看到东边的天边挂着七颗星星，它们像珍珠一样，闪耀着，构成了一个奇特的圆形。
它们仿若是突然出现的，因为沫颜晨不记得天上有这样的几颗星星，而且在白日还这么亮，沫颜晨只觉诡异。
他摇了摇头，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程野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它们叫永生门，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去那里。”
程野说着双眸突然变的很亮，他满脸憧憬地又说道：“打开她曾经是我们的梦想”。
但是不久后，程野的眼晴逐渐黯淡下来，他似乎变得很累，眼神渐渐变得迷茫，甚至有些空，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凝视着远方，盯着那闪烁着的星群。
沫颜晨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他已时日不多。
很久程野再度开口，他自顾自的说着：“或许我们都错了，死亡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