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周老娴熟地挽起裤腿，在地头张忙起来。
黎仲天比葫芦画瓢，也学得有模有样。
黎仲天把厚厚的木屑铺在地上摊平，将湿漉漉的水瓜籽儿按顺序塞入木屑层中，每个瓜籽儿之间都整整齐齐地间隔四指，埋入木屑中一指深。
细细淋了水之后，再把黑砂均匀地铺在木屑上。
黎仲天瞧得仔细，这铺黑砂也很有讲究，需得是薄薄一层，以不露出木屑为宜。
将瓜籽儿全部埋好后，周老拿细树枝把这块两米见方的地围出一道矮矮的藩篱。
“铺上蓬蓬布，明天就能出芽喽！”
周老小心翼翼取出他那块皱巴巴的蓬蓬布。
“仲天兄弟，这用着可得小心点！用完了我要收走的，现在已经不出产新的蓬蓬布了，用坏一块少一块。”
说着，他用小粒石块沿着蓬蓬布的边缘压了一圈，又用土把石块给压瓷实了。
黎仲天盯着那勉强还能成形的蓬蓬布陷入了沉思。
这种类似塑料薄膜的东西，带着明显的工业化产品的特征，说明这个小世界曾经有过生产力蓬勃发展的时代，甚至有可能达到过农业化的顶峰。
只是后来，这种发展被外力强行打断了。
黎仲天恍神之际，周老已经做好了收尾工作，将余下的材料又重新装回了大麻袋里。
“仲天兄弟，我今儿去瞧了，那园里的玉葡也熟透了，还有些别的果子……你再不去挑挑都该烂了！不如，下午就和我一起回去，顺便也瞅瞅别的？”
周老“嘿嘿”一笑，搓搓手谄媚地望着黎仲天。
黎仲天略一思忖，点头应了。
“行。”
他本想尽早去寻矿主打探消息，可左右也不差这半天。
而且，能从周老那儿顺点水果当伴手礼的话，那可比试验田里的蔬菜药草更有吸引力，也会更容易见到矿主吧。
“那咱现在就走！仲天兄弟，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块细粮饼子当干粮。”
周老迫不及待，放下裤腿就要往小路上去。
“不差这一会，吃了午饭再去。”
黎仲天淡定地摆摆手。
“午饭？”
周老觉得稀罕，现在这世道，怕是没几个人有闲情逸致吃午饭了吧。早晚能混个肚饱，捱过这一天，就已经很难了。
“是，我炒个菜。”
黎仲天想去挖点土豆，又担心周老看到那片试验田起坏心思，便收住了脚步。
地窖里的香菇应该也熟了吧……
“哎哟，仲天兄弟不得了啊，你们这日子过得比息风塔顶端的那几位还要惬意呐。”
周老笑得意味深长。
黎仲天不接话，冷着脸径自朝前去了。
看在周老忙活着育种的份儿，他就不计较那时不时冒出来的阴阳怪气了。
他心里默默记下了，原来那息风塔里并不仅仅住着先知，顶端还有些实力莫测的高人坐镇。
回到屋里，黎仲天给周老来了杯甜甜叶泡的水，就把人晾在那儿，自己做饭去了。
甜甜叶本来是给小饱准备的，那贪吃孩子不知从哪听到了“糖”这个词儿，天天吵着要吃。
可这里也没见有甘蔗之类的作物，黎仲天只好找了这种有甜味的药草，泡出甜丝丝的水来哄小饱。
甜甜叶在帝国可是高端0卡代糖的原料，在这里却只能当忽悠小孩子的把戏。
黎仲天将黍子洗净，凉水下锅，控制火势至中火，便去地窖里找香菇了。
香菇喜阴喜潮，生于朽木上，种在地窖里之后喷好水，再放一盆水在旁边，基本上就不用特殊照顾了。
等香菇在朽木上长大，采摘之后再喷点水，新一茬的香菇又会源源不断冒出来。
只要温度适宜，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这种有浓郁香味的菌子。
地窖里的香菇刚好长出来几个，还没完全长大，但已到了可食用的地步。
黎仲天略感心疼，但还是心一横给那几颗香菇全掰了下来。
他默默安慰自己，这是待客之道！
回到厨房，煮黍子的锅恰好沸腾起来，冒出的泡沫都快溢到锅沿儿了，却“咕嘟嘟”地齐齐破开，并没有扑锅。
如今，黎仲天对火候的掌控已臻化境，他甚至连时间点都能卡得刚刚好。
他在扑锅前转了小火，黍子粥立刻平静了下去，进入了文火慢煨的阶段。
黎仲天不再盯着粥锅，他将香菇洗净，切成细丝备用。
切丝的时候，他特意将香菇的菌伞和菌柄分开切了。菌伞切出来的快较大，而菌丝却更细一些。
这样，炒出来的时候，两者的熟度才会维持在同一个水平，不会出现一者熟了，而另一者夹生或者烂了的情况。
黎仲天还从罐子里倒出来了点晒干的香丝草碎屑，热锅干炒，顿时香气四溢。
趁着香丝草的馋人香气刚刚散发出来，他迅速把准备好的香菇丝倒入锅里，将香丝草的浓郁香味悉数压下。
香菇的香味，和香丝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交融成一种更馥郁的浓香。
黎仲天深深嗅了嗅溢满整个厨房的香味，再瞄了眼已煮出粥油的黍子粥，心满意足地关了火。
他盛好饭菜去找周老，才发现周老仍在捧着杯子发呆。
见黎仲天来了，周老才晃过神来。
他杯里的甜甜叶水已经一滴也不剩了，可他还紧紧捏着杯子不撒手。
“仲天兄弟啊，你这糖水真让人怀念，以前家里来客人了，就会拿糖水来招待……”
“先吃饭去？趁热才香。”
黎仲天提议。
“好，好，我尝尝仲天兄弟的手艺。”
周老终于放下他捏了许久的杯子，乐呵呵地跟在黎仲天身后。
“这……”
周老看清桌上摆了什么后，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你们黍子已经多到这种程度了吗，可以把这宝贵的种子随随便便拿来煮粥？
还有……你们竟然还有菜？”
黎仲天轻描淡写地一笑，将筷子磕整齐了递给周老。
“来点尝尝？”
周老颤颤巍巍接过筷子，一个没拿稳，“吧唧”掉在了桌上。
他却没去捡起来，倒是微微颤抖着双手捧起了碗，深深吸了口黍子粥扑面而来的香气。
周老闭上眼，贪婪地沉溺在许久未曾接触过的缭绕香气中。
黎仲天无奈一笑，摇摇头自顾自地开始喝粥，由着周老自个儿在那怀念了。
黎仲天故意把粥喝得震天响，用筷子把菜盘敲得叮叮当当，还时不时就砸吧砸吧嘴。
终于，在黎仲天再一次把筷子伸向只剩一半的炒香菇时，周老回过神来了。
“等等我！仲天兄弟，你也太不厚道了！我一会没注意，你就干掉了大半盘？！”
说着，周老忙捡起筷子，开始往嘴里塞香菇。
“是吧，一会没注意就没了一半，我这速度也可以当吃瓜冠军了？”
黎仲天故意拿周老说过的话逗他。
周老却打了个哈哈，继续埋头苦吃了。
周老夹菜的频率实在太快，黎仲天举着筷子半天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便轻笑着安心喝粥去了。
周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黎仲天剩下的半盘炒香菇全部塞到了自己嘴里。
直到盘子空了，他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咀嚼。
“至于么，又不和你抢……”
黎仲天瞧周老这吃法如此眼熟，一想，这不和小饱一个套路嘛？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塞进去再说。
“你不懂！”
周老腮帮子鼓鼓，说话都含含糊糊。
最终，周老舔干净了盘子，把锅里剩下的黍子粥喝得一点都不剩。
他甚至拿着勺子刮锅底，刮出来一点糊糊都欣喜若狂，全然不顾自己一族领袖的面子问题。
黎仲天怀疑，要是他不在场的话，周老说不定会直接把锅底给舔干净。
周老这毫不顾忌形象的姿态，和矿主那说话时句句斟酌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仲天一时竟不知，这两人哪个城府更深了。
吃饱喝足后，周老又开始试图挖墙脚了。
“仲天兄弟，这一来一去的可要花不少时间，不如你在我们那儿暂住几晚？”
“可以，明天再回。”
黎仲天一口答应下来。
“等会去的时候，我自己开一辆车，明天可以拉点东西回来么？”
“行啊，仲天兄弟，你看上什么尽管说，只要能带走的你随便拿！”
周老爽快地拍拍胸口。
周老小算盘打得贼溜，明日黎仲天去果园里看果子，随便他拿又能拿多少呢？
总不能把所有无毒的果子全带走吧……
只要他选中的果子，那果树就可以重点保护起来了，等明年这时候，瓜果之乡不就又重现人寰了？
想到这里，周老就难掩喜色，他激动地搓搓手。
“仲天兄弟随便选，只要你开口，拿不下的东西我可以再开一辆五厢车送你回来！”
“周老别开玩笑，说好的事我可是会当真。”
黎仲天故意冷着张脸，一副不信的模样。
“瞧你说的！”
周老危襟正坐，严肃地重复着。
“只要仲天兄弟你开口，能拿走的东西你随便拿！”
黎仲天眯起眼睛，浅浅笑道。
“那，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