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海珠港的动作远比薛奂所说的一刻钟更快，快到海匪们只来得及捆走薛概与傅霓，便急匆匆地把人手都挪回了自己的船上。
陆予珠与薛奂站在甲板上，借着疝灯，她总算看清了所谓贼船的样子——一条改了涂装的淘汰款老式轻量级驱逐舰。
这个款式选得就很暧昧，你说他这对海盗海匪来说常见吧，那倒也没有；但你说他这是勾结联邦军的证据吧，那还真不够格。
黑市上的联邦武器实在太多了，也不能就这么武断地判定这船不是从黑市捞的。
女a也跟随着手下回到了舰上，裁决女神号甲板上的气氛一下便祥和起来。
陆予珠站在薛奂旁边，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挠了挠睡裙两侧，发现没有口袋，又摸进了傅霓外套的口袋。
片刻后，她终于从里面掏出了一块蕾丝汗巾、一只打火机。
她看着手里显然是薛奂之前交给自己的那只打火机，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是吃醋，还是威胁？
“薛总，抽烟吗，”她看向薛奂，举起手里的打火机 ，“我这里有打火机。”
薛奂偏过头，微微挑起眉梢，嘴角噙着些模糊的笑意，仿佛在欣赏这个穷学妹的镇定自若与淡然处之。
陆予珠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像是史书里因为考上状元而被围观的东夷人。
无论是“穷人也能体面”、还是“蛮夷也会读书”，于她而言，都颇有种“猩猩居然会说话”的物种隔离感。
但是，实际上，这又有什么难的。
装逼嘛，又不需要真的懂，没吃过猪肉难道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薛总。”她微笑着，声音轻而低。
“叫学长就好。”薛奂俯下身，刻意配合一般地附在她耳边小声回答。
薄薄的白雾被他的动作搅乱，潮湿的热气呼出，温润的水汽舔舐过她的耳廓，让她头皮发麻。
我的妈，这个茬还没过去啊？
差不多得了，我就是纯舔舔你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怎么这么玩不起呢。
薛奂听见她因无奈而咂嘴泄气的笑，她摇摇头，随后改了口：“薛学长。”
他满意地拍了拍陆予珠的肩，陆予珠则被拍得差点露出痛苦面具。
就算你不是a同也不能这样知道吗？
你是天龙人，我是抚慰犬，我们之间是有物种隔离的，这是七形的爱啊！
“傅总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予珠话音刚落，头顶便感觉到了薛奂长久而沉重的凝视。
别看了，你看我我也得问，我作为奴才担心自己主子还能有错了？
就算我的本质目的是试探幕后导演到底是不是你，你就说我有没有关心傅霓的死活吧！
薛奂蹙眉，脸上的笑容却并未变淡，反而有了些加深的趋势。
——她猜出来了。
简直聪明得让人惋惜。
投胎真是极不讲道理的事情，傅霓这等沉不住气的玩意都能当上傅氏家主，如果她能投胎成傅霓的姐妹呢？
恐怕这会儿哭着不要和薛氏联姻的，就是傅霓本人了。
“别担心，”他又拍上了她的肩膀，侧身弯下腰，话尾的气音像是带了钩子，“不如想想，我之前的提议。”
放心，在考虑了，就是感觉无论跳槽到哪里去都前途渺茫，所以想开摆而已。
何况欲拒还迎才是推拉学真谛，关羽越是用拒绝表忠心，曹操就越觉得他值得。
她若是这么快就被薛奂给出的这点香饵钓得丢盔卸甲，岂不亏了？
她要是真打算跳槽，那必是先狠狠地割一波天龙人韭菜、出口恶气再说。
她没有回答，只是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他的，这儿是真冷，感觉要得风湿了。
早晚得让傅霓给自己加个医疗补贴。
他们在甲板上又站了几分钟，终于看见隐约两艘护卫舰一前一后自远处驶来。
灰色的舰身用红漆刷着编号，雪白的灯光照在了甲板的两人身上。
陆予珠被突然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伸出胳膊挡在脸前。
一旁的薛奂则将两手放在身前，面色十分好整以暇，像是等待接待的领导。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
“不用慌张。”他似乎在安慰她。
说话间，两艘护卫舰越靠越近，近到陆予珠能感觉到脚下游轮因引力起了浪、让她疑心对面是想直接撞过来灭口时，这才放缓了速度。
她本以为海上救援，至少也要像电影里一样整点什么小救生艇攀爬之类的花活，却没想到他们甚至懒得送太多大头兵来占占场子，只是从头一辆护卫舰甲板上飞来两架直升机，一小一大地隔着海摇了过来。
看着岂止是敷衍，甚至有些寒酸。
说真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合着这个赛季的匹配机制就这么优秀，挂逼配挂逼，你们双方就硬生生地明知道彼此的算盘还要嗯演呗？
这就是所谓的程序威严不可侵／犯吗。
真是太离谱了。
个头小一些的小容量直升机率先降落在甲板，舱门开启，两个身着海军作战服的持／枪士兵跳下来，站在了舱门两侧。
片刻后，一个身着黑色海军长礼服的男人从舱门内探出身。
护卫舰的探灯将他的侧脸轮廓照得分毫毕现，他的鼻梁高挺、略带驼峰，嘴唇薄而下撇，一双黑眼珠目不斜视，浑身散发着冷峻的气场。
还真别说，这个军队天龙人跟傅霓这种富二代天龙人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太一样。
等军队天龙人完全下了直升机，陆予珠注意到了他跟陈峥节不相上下的身高，以及比陈峥节那个狂攻a同要更为细长条的体型。
他穿的是联邦军官的长款礼服，大衣修身，版型挺括，这让他看着像把黑色的直柄雨伞。
陆予珠仔细看了看他两侧闪闪发亮的肩章，最终选择承认自己是个分不出大小王的文盲。
他的肩上是一只海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级别，不过这人看着倒像是比陈峥节岁数大，虽然算不上老，但总觉得至少也是二十八／九了。
有点徐郎半老风味的高个军官走到两人面前，先是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陆予珠，随后摘下手套，与薛奂互相握了握。
本次会晤，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
没来由的，陆予珠开始在脑子里播放起新闻头条里常见的领导人会面语音包。
“薛议员久等。”军官将手套戴好。
“我还好，只是其他乘客未必抗冻。”薛奂说着，手又附上了陆予珠的肩膀，摸得陆予珠浑身一僵。
够了，我说真的够了，你们这群人是不是不发火就要把别人当傻子啊！
常言道，祸不及子女，她就算不配当傅霓的子女，也好歹能混个宠物。
你们人类之间的恩恩怨怨，到底关她一只宠物什么事，非要把她牵扯进来不可吗？
“这位小姐如果觉得冷，可以先回房间休息，”军官并不打算深入关于甲板冷不冷的话题，他挥了挥手，示意大直升机上下来的二十来个大头兵先去把甲板搜一遍，“其余的人呢？”
薛奂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不远处的淘汰款驱逐舰，搭着陆予珠肩膀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哦，这个啊，刚才远看，我还以为这是你们的护卫舰。”军官恍然大悟似的。
好好好，说话真难听，看来这位也是个爱说实话的实在人。
“的确，也不知道海军的装备是怎么流通到海盗手里的，”薛奂微笑着，“所以说，杜芳山，姚中将知道这件事吗？”
名为杜芳山的军官闻之，从牙齿里挤出一声冷笑：“你到底想怎么样？”
等等，这算不算所谓的双方在会晤中重申了立场、沟通了想法——
“我不想怎么样，杜上校。”薛奂的语气亦是愈发冷漠，颇具威胁。
哦，原来一只鸟是上校，那中校的肩章难道是半只鸟？少校呢，三分之一只？
“我自然不知道姚中将是否也是这个意见，”他的手指摁着陆予珠的脖颈，“但因为你的来迟，船上死了一个货城议长、一个碧顷集团的法律继承人之一。”
？
啊？
不是，这都行啊？
傅霓，你可以啊，你小子真就那点恶毒的智商全拿来不干人事了呗？
还有，碧顷集团的法律继承人之一又是何方神圣，船上还有这号人物？
太牛逼了，就硬扣锅啊？
薛奂慢悠悠地说完，杜芳山变了脸色。
……不是，我草，还真能有用啊？
这真是优秀的匹配机制，绝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傅氏的项目如今也不过是试水阶段，何必为了这种事撕破脸。”
杜芳山不说话，只是压了压帽檐。
“松口傅氏的项目吧，”薛奂用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上议院与近海军并不是竞争关系，不要替姚中将自作主张。”
“这件事，我替你压下来。”
薛奂，真不愧是你，哪怕这种场合都能整两句pua一样的人情欠条，你做畜牲训狗确实是有一套的。
陆予珠不由得开始替傅霓担忧起来，无论是为了除掉傅珙、还是为了拿下海矿，与薛奂这种怪物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傅霓真的有脑子能玩过薛奂吗？
眼前的杜芳山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姚中将自然就是所谓的海军中将姚琅，能与她关系密切、又年纪轻轻位列上校，甚至能同傅霓在海矿问题叫板，杜芳山的来头显然不容小觑。
但他还是被薛奂捏住了死穴。
自己的领导自己清楚，傅霓可真不一定有杜芳山的能力手段，她至少不觉得傅霓有能力管理好一支军队。
陆予珠还在担心自己的前途，杜芳山的谈话却已经步入尾声。
几个来回下来，薛奂占了上风，杜芳山垂着眼想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先救人。”
薛奂用搭着陆予珠的手再一次拍了拍她的肩膀，旋即又向她微微一笑，笑容里颇有些引为自豪的意味。
啊，看来本次会晤取得了圆满结束。
“薛……学长，”她看着薛奂，“我们现在要去救傅总……和小小佟总了吗？”
薛奂被她的试探逗得想笑，他用手心搓了搓她的后脖颈：“对，所以你考虑的如何了？”
？
不是，怎么话题又回到我身上了。
这个问题就非回答不可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