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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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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裁决女神号曾经是联邦最大的游轮,它由早已覆灭二十余年的波氏家族出资、圣山实业集团建造,堪称圣山集团的登峰造极之作。

    三十年时间过去,曾经红极一时的波氏在联邦第三法案中失利,随后惨遭灭门。

    而圣山实业也由此分裂成了两个部分,其中的圣山船舶,如今归圣山实业名义上的三把手、实际上的光辉教会高级成员把控。

    世殊事异,时过境迁,肉食者在历史书上斗得你死我活,普通人的生活则仍保持着几百年如一日的无趣。

    陆予珠站在游轮套房自带的露台上,头戴宽沿帽,眺望着一望无垠的海面,以及远处愈发渺小的中央城港口。

    傅霓的房间就在隔壁,货城官方为他提供的是游轮的三号套房,主房阳台旁有一扇只能由主房房客开启的单向门,门的另一侧就是陆予珠所在的附赠套间。

    虽然只是附赠套间,但在陆予珠眼里,这里的占地已算十分可观。

    套间露台尽管远不及主房的六十平米,却也能有个三四十之数,客厅厨房等功能一应俱全,甚至比她刚装好的老破小更体贴。

    最离谱的是,她在附赠套间的主卧衣柜后还找到了一扇带摁铃的门,出于好奇心,陆予珠摁响了门铃。

    几秒之后,门被从另一端打开,傅霓的小白脸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两人隔着被服务生提前悬挂起来的层层衣裙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变得怪了起来。

    “咳。”傅霓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鲜红自他的脖颈爬上耳根,这让衣柜里的氛围更怪了。

    “你……你好好休息吧,聚会要晚上十点才开始,昨晚你辛苦了。”他不自在地垂下眼。

    ……算我求你,不要把正常的话说得这么暧昧、这么像发生了些什么,好吗?好的。

    傅霓说罢,像是又想起什么,遂从睡袍口袋里摸出一张磁卡,递给了陆予珠。

    卡片通体纯黑,上面还带着傅霓的体温与若有若无的果酒香气。

    “这是主房的门禁卡,想过来的话,在门把手上刷一下就好,”他语塞一瞬,脸上的红因此更为鲜艳,“这扇门,也可以用。”

    老铁,你真的不用加这句话的。

    因为你就算加了,我也不会来。

    我是说……看看这门后铺满了天鹅绒的奢侈装潢,这显然就是你住的主卧吧!

    而且为什么主房整体装修宛如皇宫,附赠套间就是现代极简风?

    什么意思,合着狗窝不用上心呗?

    何况,到底是什么样的alpha才会吃饱了撑地大半夜刷卡从衣柜爬进另一个alpha上司的卧室里啊!

    陆予珠实在想不明白,房间设计师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能整出如此适合搞些伤风败俗行为的设计?

    你们有钱人都玩得这么刺激的吗?

    “好,我知道了,”她接过门禁卡,将之塞进衣兜,随后客气道,“傅总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吗?”

    “没有,”傅霓扶着门框,身体向后退了两步,为陆予珠的视线让出了一条空隙,“不过,你想的话,可以来我这边小憩片刻,一会儿服务生来叫醒也更方便。”

    不是,兄弟,我就是客套一下而已,你还真就打蛇随棍上啊。

    既然如此,你又问我的意见干什么,我一只宠物难道还能拒绝吗?

    陆予珠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光,让你嘴比脑子快,看看,这下出事了吧!

    “可以的话,那我就要借傅总的客卧了。”

    她颇有些强颜欢笑,视线虚浮着落在傅霓身后,双人大床上铺着米白天鹅绒,沙俄风装潢的卧室贴着橙红与香槟色交织的墙纸,一切都被装饰得过于柔软毛绒,犹如捕兽的陷阱。

    “客卧那边,服务生还没有收拾完。”傅霓看着陆予珠,说得极其理直气壮。

    真的吗?

    我不信。

    “你就先睡主卧吧,我在阳台看材料。”他侧过身,将过道彻底让出来。

    陆予珠的视野随之渐渐开阔,莫名有种秦王眼睁睁看着荆轲图穷匕见的既视感。

    哈哈,条条大路通卧室是吧。

    朋友,你昨晚真是尝到甜头了。

    她躺在柔软到仿佛失重的床上,眼睛虽然已经闭合,心却没有瞎,生怕一睁眼就要跟昨晚一样,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个不该有的人。

    想到这儿,陆予珠突然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浓重的果酒味仿佛还缭绕在鼻尖,恶心但不敢动手的痛苦攥紧了她,把她困倦灵魂中的眼泪悉数析出,只留下一块干瘪的内核。

    她深呼吸,看着眼前苍白似水鬼的人,随后抬手抚摸上正对着自己的傅霓的脸。

    这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倾盆大雨熄灭了半座中央城的供电。

    当然,实际上,电力故障范围几乎都集中在平民扎堆、鱼龙混杂的西城区。

    但傅家老宅的灯也被全部关闭了。

    按照傅氏传统,入夜后,除去安保室,仆从们尽数回到后院或地下的住所。

    大宅里的灯火会被随之完全熄灭,一盏也不留,以示老移民贵族家庭的庄重。

    这是所谓的规矩,傅霓没有能力改变。

    他蜷缩在黑暗里,再次梦见了妈妈。

    这一次,她的死亡地点并不在家中,而是在下城郊区的海滨。

    妈妈的尸体在海水里上下沉浮,黑发纠结如藻,缠绕着他站在海岸线边缘的脚踝,试图将他也拖进去。

    傅霓猛然惊醒,窗外有闪电刺破天幕,如同捕兽的钢叉,扎穿了他的肺腑。

    与坟墓无异的老宅内唯有寂静,他被困在床上,仿佛被困在四面环海的孤岛。

    远离人世的恐惧让他战栗,又是一道闪电落下,粘稠的黑暗好似活物,顺着瘆人的光芒攀爬而上,填补了天空中被撕裂的空缺。

    他支起身,死亡的阴影让他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空白之中,他却突然想起了陆予珠。

    此刻,偌大的宅院中,唯一的不同便是躺在他的卧室旁客房里的陆予珠。

    他应该去找她,他必须去找她,她的工作不就是在这种时候陪着自己吗?

    傅霓站起身,跌撞摸索着来到了陆予珠的房间,空白的思绪在看见床上那道熟睡的人影时又立即变成了纷乱如窗外大雨的想象。

    他觉得自己应该躺在她旁边。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傅总,怎么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手掌抚摸上他的脸庞,安慰着他因惊惧而抽搐的灵魂。

    “不要怕,不要怕。”

    她在深夜被吵醒,话语里却像是没有分毫不满似的,只是用手指抹过他的眼,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你已经长大了,过去是追不上你的。”

    她温声细语,沙哑的嗓音剐蹭过耳膜,像是母猫舔舐着孩子的皮毛。

    陆予珠困得睁眼都勉强,她本以为今夜能逃过一劫,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现在已是后半夜,她实在说不动了,所以她决定用实际行动解决问题。

    傅霓看着眼前人渐渐阖上眼,被抛弃的不安再度笼罩心口,一切动摇却又都在下一刻烟消云散——她凑过身,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经过这么多天的脱敏训练,陆予珠如今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亲a同,她抵着傅霓的额头,缓缓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上班嘛,不丢人,这叫敬业。

    傅霓的情绪终于逐渐稳定,他用冰凉的身体紧贴着陆予珠,呼吸趋于平缓。

    同时,陆予珠的精神状态快要崩溃了。

    你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过来犯病,下次能不能提前吃几粒强效安/眠药?

    再这样下去,你妈到底会不会带走你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是要被你带走了。

    她骂着骂着就累得睡了过去,次日清晨仆人进来叫醒时,看到的正是两人在床上相拥而眠的画面。

    这等与犯病天龙人被迫同床而眠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不对,这确实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总之,陆予珠惴惴不安地躺在床上,隔着深红的床幔,她窥视着阳台上此时格外人模狗样的傅霓。

    谁能想到,堂堂傅氏总裁,昨晚会像个孩子吮吸乳/房般吮吸下属的嘴唇?他的脸上有泪痕纵横交错,眼底满是茫然,连一贯高高在上的作风都变得格外无助年幼。

    真是越想越离谱。

    舟车劳顿的疲乏让她再度合眼,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陆予珠这次终于陷入了沉静的、没有任何打扰的睡眠。

    再次醒来时,阳台外的景致已经彻底变为夜色,巨型游轮缓缓航行,海面漆黑、海风咸腥,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才是真正的孤岛。

    叫醒陆予珠的并非服务生,而是傅霓。

    他坐在床边,水红的帷幔落在他的半边肩膀,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血人。

    陆予珠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她倒是不怕傅霓变成血人,毕竟古人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该死的时候是挡不住的。

    何况裁决女神号上该有的设备都是分毫不差的,别说是当场给天龙人们换个肾,哪怕傅霓受了区区致命伤,二十四小时值班的精英医生们也能把他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

    她主要是怕万一傅霓遇害,她作为傅霓的随身跟宠,也难免要变成小血人。

    医生们愿意妙手回春傅霓,却不一定愿意妙手回春一下自己。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也没得选——这话她已经说得自己都烦了。

    可是没办法,她不这么安慰自己、不在心里模拟出几个虚拟姐们儿劝自己“陆姐咱们算了算了”,又还能怎么办呢?

    一刀捅死傅霓,然后再自杀吗?

    ……也不是不行,但现在没必要。

    因为她还能忍。

    陆予珠咬着牙,感受着傅霓此时近乎毫无遮掩的信息素,努力忍耐着他为自己整理衬衫褶皱的行为。

    她站在他的主卧落地镜前,注视着镜中身穿西装四件套的自己。

    缎面衬衫平滑,短款薄羊绒外套上别了只翡翠青鸟,下身西服裙里套着织花丝袜。

    她身上的一切都显得过于体面,不仅不像个初入职场的底层人,甚至不像个主要作用是当牛做马的秘书。

    傅霓如此尽心又快乐地打扮她,其心态正如他打扮自己、打扮房子、打扮他的一切所有物。

    在他被高度物化的世界观里,即便算上他,普天之下也没有不能用金钱与权力衡量的物品。

    如果有,那就说明出价还不够高。

    他自认为自己是需要极高出价的,因此更要在方方面面证明自己物有所值,这其中就包括把陆予珠这个他的所有物也变得物有所值。

    傅霓终于整理好了会喘气的藏品,服务生的敲门声适时响起,提醒着他们,现在是进行初会晚宴的时间。

    老实说,这样的晚宴其实很无趣,一般也谈不出什么成果。

    毕竟大家都想谈,彼此忙得像并行交错的高速列车,自然也就都谈不出个所以然。

    但头一天的晚宴还是要出席的,这是不容置疑的铁律,正如傅宅入夜就要完全熄灭的灯光,是世界运行规则的一部分。

    傅霓带着陆予珠穿过无数回廊,安保人员为他们打开了层层防爆门,一座同主卧一样充满沙俄宫廷风味的巨型封顶宴会厅赫然出现在眼前,白金的墙上用琥珀与黄金镶嵌出了一套完整的连环画,描述了裁决女神游历人间时将试图混淆时序的亚德兰绳之以法的故事。

    故事内容很老套,作为被天父放逐之人的亚德兰不甘于命运,他诱惑了掌管丰收与灾荒的三神之一,试图以此颠倒节气,好占有喀山圣母的沉眠之地——理所当然的,他失败了,裁决女神带着正义的宝剑前来,使出一套从天而降的剑法将他贯穿。

    或许是因为琥珀与黄金拼不出红色,因此整体画面并不显得血腥,反倒有种异样的美。

    陆予珠没能欣赏太久这些奢侈的巨幅拼贴画,因为薛氏兄弟在看到她与傅霓后竟直接端着杯子走了过来。

    薛奂的照片她其实见过,无论是在新闻报道、还是在调查档案上,但所谓百闻毕竟不如一见,见到了真人,她才能进一步意识到气质对人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薛奂与薛概长得很像,至少比傅霓跟傅漪要更像兄弟,他的嘴角落着一颗小痣,与薛概相似的五官有着全然不同的气质。

    他稳定、沉静、冷漠,却与章衡那种阳奉阴违的稳定不同。

    薛奂的稳定让他像只吃饱了的猛兽,睁着眼懒洋洋地端详着过路人。

    你明知他有足以致命的尖齿利爪,他却坚持八分饱,每顿饭后决不加餐。

    至于薛概,她很难评。

    这人似乎不喜欢跟自己哥哥长得太像,所以他把一头棕毛染成了红色,海风吹过,仿佛打火机上一朵瑟瑟发抖的火苗。

    “你们也来了。”傅霓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薛氏当然要来,毕竟北地重工最早就是在货城发的家。

    尽管主营实业经济的货城在后来也没能躲过日渐没落的命运,但瘦死的骆驼到底比马大,这里仍是个值得花力气分一杯羹的地方,否则傅氏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赶到货城收地皮。

    “傅总最近气色不错。”薛奂也开口,阴阳程度丝毫不比傅霓低。

    “这位应该就是陆小姐吧。”他转过头,将视线落在了陆予珠身上,这让后者有了种被猛虎窥伺的不快。

    “薛总。”陆予珠问过好,微笑着便向傅霓身旁又退一步。

    “哦,对,哥,”薛概看着她的动作,笑嘻嘻地挑起事来,“这位陆小姐可不是一般人。”

    “傅少走到哪都带着她,说起来也奇怪,我看陆小姐倒也不算是大美人。”薛概说着,征求意见般睨了傅霓一眼。

    他的,你个红毛畜牲懂甚么!

    陆予珠被说得很是有些破防,她站在傅霓身边,忽然发现傅霓可能也有点破防了。

    也对,这段话虽然乍一听是在嘲讽她又矮又弱,但她本身并不值得薛概这样,薛概只是想要借机抨击傅霓这个明知她又矮又弱还如此爱不释手的a同罢了。

    这怎么不算一种报应不爽!

    平时欺负我有口不能言,现在也被别人强行捂嘴了吧?

    嘻嘻,活该捏。

    傅霓的脸色极为难看,仿佛无法容忍被旁人置喙审美,灰败的脸色越发像个死人。

    人的性/癖是多元的,你怎么就敢假定这世上没有人喜欢看刘〇菲强吻王〇蓝呢!

    陆予珠一边吐槽,一边招呼过来了一个面容清俊的女a服务生。

    她将手里的果酒换成了香槟,随后为服务生塞了几张现金小费,还下意识地对着人说了一句辛苦。

    多亏她平时就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要不然给小费得多麻烦!

    服务生看着钱,面色并不欣喜,好似兴致缺缺。

    这让陆予珠觉得奇怪,她多看了一眼,却发现服务生如同为她将果酒换成香槟一样自然地将表情换回了工作式微笑。

    ……怪。

    她转回头,傅霓与薛氏兄弟已经结束了没营养的赛前嘲讽前摇,进而谈论起落城的碧顷集团。

    傅霓的表情因此变得凝重,薛奂垂下浅棕色的眼,也不知是到底在想什么。

    “情况是不太乐观。”薛奂说。

    即便纨绔如薛概,这时也要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变成陆予珠一般的大人物挂件。

    “佟鹄多半是不行了,现在预订的接手人是她之前一手提拔上来的那个秘书佟贞。”薛奂饮了一口果酒,话里话外都有些情绪模糊。

    ……这都什么逆天名字。

    “那个佟贞,我记得是个beta?”

    傅霓开口,薛奂又立刻接话。

    “是,女性beta,被佟鹄捡回来的。”

    傅霓的表情又因此变得古怪,也不怪他如此反应,毕竟这个设定实在是太眼熟了,简直像是他与她之间的翻版。

    甚至按理来说,人家俩彼此相遇的时间比他们早得多,姓氏都改了,算是一种别样的幼驯染,所以实际上是他们在翻版对方的故事。

    天龙人也不总能寿终正寝,死的越早,权力也就越可能落到旁人手里。

    只是不知道佟鹄本人是怎么想的。

    “碧顷打算抛股吗?”傅霓又问。

    “目前没有。”与挂电话那天完全不同,薛奂的态度几乎称得上句句有回应。

    这更让陆予珠觉得困惑。

    “佟贞还在icu寸步不离地照顾死人,至于光辉教会那边,喀山圣母教不发话,他们这些异教徒自然也不好……”薛奂的话没能说完。

    为陆予珠换酒的服务生再度出现在几人周围,变故发生在须臾之间,她又为陆予珠递上一条毛巾,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一柄银色的餐刀被她从毛巾中抽出,转而狠狠扎向一旁正在说话的傅霓胸口。

    事实证明,游轮安保确实做得相当好,好到她只能选择这种最原始的刺杀方式;而陆予珠也意识到自己的运气在遇到傅霓后变得相当坏,坏到即便是这种蚊子都要排着队飞进来的地方,还是能遇到刺杀。

    真是绝了,傅霓,你到底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才让这些人如此前赴后继?

    傅霓本尊并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的眼前闪过人影与银光,再回神时,温热的血已经迸溅在了他脸上。

    他低下头,看见陆予珠正挡在他身前,胸口上方以一种极滑稽的方式插进了一柄餐刀。

    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他甚至来不及分辨自己的情绪。

    他有点想笑,因为陆予珠的动作实在称不上优美,活像只撇着脚的鸭子;他又感到很愤怒,因为货城官方作为东道主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实在是一种挑衅;他还有些茫然,他当然知道,自从货城大火后刺杀他的数量堪称飙升,但他不懂为什么这次受伤的人却是陆予珠——她何必要替自己挡刀呢?

    情绪的浪潮褪却后,强烈的悲伤与惊恐开闸而出,完全摧毁了他的游刃有余,让他的面容变得憔悴不安。

    这甚至是一柄餐刀,只能用来切肋排的锯齿近乎没入多半,被钝刀割肉,她不疼吗?

    废话,疼啊,当然疼啊!

    陆予珠疼得快要死了,细密的冷汗从她的背后渗出,可她实在不能不这么做,这世上哪有不护主的狗呢?

    假如真让傅霓被扎,大概墙上脑洞大开的尸体里也会多一个她。

    ……但是,姐,你劲儿是真大啊。

    疼痛比吐槽来得要晚一些,吐槽则比服务生被击毙发生得更迟。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转眼间她已被扎得半死不活,而揣着她给的小费的服务生更是完全的成了具尸体。

    她的鲜血喷溅在拼贴画上,浓稠的血液并没有涂上亚德兰被贯穿的胸口,反而染红了裁决女神用以蒙眼的白布。

    陆予珠倒没有这么多血可以喷,但是如果把刀现在拔出来的话,说不定也能行。

    不过她的好奇心还没有病到这个程度,所以她决定顺其自然。

    她先是自然而然地靠在傅霓怀里、弄脏了他的昂贵礼服,又自然而然地在赶来的急救人员怀中倒了过去,彻底昏迷前还顺便刷了一波傅霓的愧疚与好感,以便醒来后坐地起价。

    躺在医疗转运车上的女人奄奄一息,平素往往红润的面庞此刻毫无血色。

    傅霓紧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皮肤下原本汹涌澎湃的生命力逐渐枯萎。

    这些不祥的征兆让他甚至忘记了她根本就不至于死、现实不是狗血故事、而女主角更不会因为挡刀便命丧黄泉。

    为顶层人服务的、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会让她但凡要有口热乎气就能复活,或许明天下午她就能下地走路了。

    可他只顾着心乱如麻,痛苦不断膨胀,转运车上的陆予珠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别害怕,我没事。”她说。

    傅霓浑身都在颤抖,他又开始没出息地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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