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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毁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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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芷倒是没有瘦,可能因为怀孕的缘故,反而丰腴了一点点。

    见了我,起先没有什么反应。

    她还住在原来出阁前住的长乐宫,这个宫殿是当年夏侯珮亲自为她选的。

    长乐宫里栽满了亦芷喜欢的花,秋千上系着帷幔,还有一间专门用来放她搜罗的小玩意大殿。

    曾经的长乐宫热闹不已,笑声铺天盖地。

    说起来,夏侯珮也算是除了我母亲之外,少有不在乎生儿生女的女人。

    她对亦芷是真的疼爱。

    有时候给予的东西要比陆凝也还多。

    都知道陆凝也出生就是嫡长子,他身上承载了来自太后,夏侯氏,百官朝臣的所有期待。

    因此夏侯珮大概也知道,自己比起母亲,其实更像一个大族的主母。

    儿子是她生的,但是要长成什么样子,未来需要接手多大的担子,都由不得她。

    她除了在陆凝也学累了的时候送去羹汤,提前准备好冬衣,似乎再没有能做的。

    而亦芷不一样。

    她是女孩儿,她身上不必背负太多,所以从降生那一刻起,她就拥有更多的自由。

    夏侯珮那份在陆凝也身上不能施展的母爱,也更多的给了亦芷。

    宠爱,宽容,万物。

    我出生于爹娘和爱的沈家,有时候也会羡慕亦芷。

    她自由平顺,看起来一生无忧。

    是云苍无忧无虑被捧于手心的小公主。

    如果不是横遭厄运的话。

    而现在的亦芷,靠在斜躺的贵妃榻上,一动不动的时候,我甚至不确定她是在出神还是灵魂已经飘走。

    但人到底没有那么脆弱。

    她睁开眼睛看了我许久,隔着时光,我想她大抵也想起了少年时。

    不像从前的任何一次,她看见我会扬起热烈的笑容,下一刻朝我扑来,说阿妙母后又给了我稀奇玩意儿,你快来看。

    或者问宫外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我们去求皇兄带我们出宫去。

    以往这个时候,我就会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皇后娘娘知道我们偷跑,又要罚你了。”

    “怕什么,”她总是不在意张扬肆意地说:“皇兄会替我们求情的,你也跟着求,她就没脾气了。”

    当年,当年。

    当年杏花微雨,一切都是好模样。

    而现在她只是轻轻地看着我,一只手覆在肚子上,淡声说:“你来了。”

    “咳咳——”

    吸了一口凉气,没好利索的喉咙痒的不行,咳起来就止不住。

    萧牧野替我拢紧衣衫,我拂开他的手,堪堪止住了咳嗽,问他:“你能不能出去。”

    “我不放心。”他很快说。

    “怕什么呢,”亦芷轻轻一笑,双手一张:“本宫连长乐宫的门都出不去,你还怕我吃了她吗?”

    但是没等萧牧野出声,亦芷又紧接着:“不过我们三个人也好久没站在一起说过话了,是不是阿妙?”

    阿妙这两个字令我眼眶一热。

    “事出那天,让萧牧野来捉我和母后的人是你吧,萧牧野没有敏锐到觉得拿住我能威胁燕北桓的地步。”

    萧牧野似乎想要否定,但我抢先一步。

    “是的。”

    是我让萧牧野将夏侯珮和亦芷扣下,因为以防万一,再不济她可以用来牵制燕北桓。

    但我其实又更清楚,我的理由不止这些。

    “果然是你,你从回来京都就清楚知道自己是沈妙缇,经过这么多,你从来没有想过开口对我说实话,阿妙,我什么时候变成你最不能信任的人了?”

    明明从前,父母亲出事前,我和她是最亲近的关系。

    我们无话不说,从来对对方坦诚。

    甚至我刚刚出事的那阵子,烦忧地跑来跑去最多的人也是亦芷。

    可现在站在这里,心交力瘁地面对着的,也是我和她。

    “亦芷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

    我捏紧掌心那枚耳坠,发现我面对亦芷果然要比面对任何人困难的多。

    “阿妙,我跟你一同长大,你现在在想什么,我一眼就可以看清,愧疚吗?可我不需要你的愧疚。”

    “事情是本王做的,跟她没有关系,”萧牧野拦在我面前:“本王也承诺过,将来事情太平安定,你想去哪里,本王都能替你打点好。”

    “那你能把李星樾还给我吗?”

    亦芷扶着肚子,我看清她眼底深沉的恨意,伴随着眼眶激烈的红。

    那个死在她面前的李星樾,始终是亦芷心底没法抚平的伤痛。

    即便她现在已经为人妻,即将为人母。

    “如果时间能倒回去就好了,阿妙不要嫁给你,事情顺利,就没有那么多让人恶心无语的东西。”

    她的长发搭在半边身子,说着的话不会叫萧牧野觉得异样,但她的嫌恶淋漓尽致。

    “这个皇宫脏死了,”她紧接着说:“以为我不知道吗,每个人的欲望都不一样,稍稍不慎就死了,死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

    萧牧野依旧是那副冷淡的面孔:“有什么冲着我来,妙妙她没做错什么。”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面孔,萧牧野,没有你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我以为自己病好的差不多了,但好像并不是这样,我的头止不住的疼。

    亦芷在究其因果,在论是非。

    会变成这样吗?

    会的吧。

    因为赵知近从始至终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戏剧中有旦角配角,所有配角的出现都是为了促成旦角的结局。

    可以牺牲,可以利用。

    唯独没有活到最后的必要。

    萧牧野冷漠地看着亦芷:“总之事情都会结束,你把孩子生下来,让他留在云苍为质,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可以。”

    “为质。”亦芷喃喃地念着,含着泪一笑:“在这个万恶的地方长大成人吗?”

    “萧牧野,你有没有觉得,云苍早就不该存在了?”

    我神色复杂道:“亦芷。”

    “云苍该不该在,现在由你说了不算。”

    “你想当皇后吗?”她又踱步到我面前,专注地仰脸看我:“萧牧野那么对你,你还想留在他身边?或者说,如果你不想,那你到底想帮谁?”

    她的视线在我袖中藏着的手一扫而过。

    “皇兄呢,”她的语气好似带着一种莫名的逼迫,“他救你回来的吧,在你背后默默这么多年,现在下场可谓最惨,你在犹豫什么?”

    头好痛啊。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落在我的脑中,都像是一串咒语。

    很像在说:

    “毁了我吧。”

    “毁了我啊。”

    “别说了!”萧牧野大声呵斥,上来揽住我的肩:“她病刚好,本王就不该带她来见你!”

    “谁想见你们啊!”亦芷突然哭喊道:“谁想活着啊,你以为我为什么活着,给我造一场梦,再生生剥夺掉我所有的东西,逼着我活成一个傀儡,背负——”

    “公主!”我嘶声打断她:“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说,生你的时候,比怀太子要困难的多,因为身子虚弱,她几乎卧床了整整八个月,最后疼了一天一夜,生下来你,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从一开始,放诸在陆亦芷身上的就只是夏侯珮最柔软的期待。

    而不是别的什么。

    根本不是。

    她愣愣地看着我,在萧牧野稍显疑惑的眼神中,崩溃痛哭。

    可能压抑的太久,也可能,夏侯珮终究也是亦芷心底关于母亲最柔软的一根弦。

    她哭的很伤心。

    而我的却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日我逼问赵知近那句话:

    “赵庭安是障眼法,陆凝也挡箭牌,东鞑的血脉从来就跟他们无关,皇后当年难产的事故是你一手设计的对吧,从头到尾你费力要保的人,是陆亦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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