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团聚
祁溯交代完便进了马车，太医忙起身回禀到并无大碍，林承安身上的血是刺客的，便提着药箱佝着身子下去了。
林承安自从屁股上挨了一下，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儿，呆若木鸡的坐在原地。
祁溯捧起林承安的脸，额头贴着额头，蹭了蹭道：“承安，说说话，别和我置气……”
林承安将头埋了下去，就是不开口说话。
祁溯坐到他身旁轻声道：“承安，你知道刚刚我有多担心吗，如果是我置身于危险中，你会不会着急，会不会难受？”
低着脑袋的林承安抠着光秃秃的指甲，看样子似乎有些松动。
祁溯趁热打铁，极其受伤的语气，“承安是不是记恨我了，一辈子再不和我说话了？”
“没有。”林承安扭过头，不让祁溯看他的脸，吸了一口气，语气生硬无比，“素素，你……你以后不能打我……打我了。
祁溯一怔，看着那红得滴血的耳朵尖儿瞬间明白了，低低笑了，“是我不对，我跟你赔罪，以后再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打你屁股了。”
林承安抿了抿唇，板着脸道：“你不诚心。”
啊，承安长大了，不好哄了呢。
祁溯捏了捏林承安的手心，强忍着笑意道：“看来承安还没消气呢，要不然打回来？”
打回来？
林承安烫手山芋般抽回了手，躲进被子里头去了。
祁溯正要将人捞出来继续欺负，外头来人禀报刺客的来历已经审出来了。
再训练有素的刺客也撑不住宫里的酷刑，其中有一个招了，是有个百晴口音的男人雇佣这些杀手行刺，但是对方极其谨慎，这些刺客并不知对方的身份。
此地是百晴的地界，为了不担责，想出让杀手假扮宿州军的法子行刺，还能有谁这般愚蠢。
“看来百晴那些世族对朕的新政不满意啊，怪朕，这些年只顾前方战事，倒忘了和这些世族的旧谊了。”
章公公深知如今战事已停，这位新帝要整治内政了，小心询问是否让人继续查下去。
祁溯阻止了，查下去整个百晴的世族都脱不了干系，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这些世族是被朝廷养的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他是老皇帝那般纵容他们，殊不知他是老皇帝磨炼出来的利剑，斩杀的第一人便是这些世族，只不过因为某些事，让这些世族喘息了多年。
“春闱不是要开始了吗，将殿试的题目改为新政推行，正好让朕钦点的第一个状元练练手。”
直到月末才到了啼邺，大雍皇宫多以黑色为主，一进宣武门便是高耸的宫墙，伫立着无数禁军，威压肃穆。
林承安感觉这里头的天都是方的，放下帘子，坐回祁溯身边，有些着急道：“素素，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二嫂和轩文？”
祁溯知道他急，哄着林承安枕回他的腿上，抚摸着后颈皮，低声道：“听话，昨晚就没睡好，眼下都青了，再眯会儿，等睡醒了就见到二嫂和轩文了，咱们一块儿用午膳。”
“嗯。”林承安点点头，兴奋了一会儿，到底扛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祁溯扯过被子给林承安盖着，看着那张睡熟的脸陷入沉思。
障目香有毒，祁溯到底没敢多用，用量一天天的减少，林承安却没有任何反应。
祁溯拿不准林承安是真的将他认作素素，还是假装的，毕竟林承安再也不似少年那般，喜怒哀乐一眼便知，现在那双眼睛如亘古深潭，祁溯无法辨别其中的情绪了。
不管怎样，只要他的承安乖乖在自己身边就好。
彼时，魏国公府正举行宴会，原是国公夫人宴请了达官贵族的夫人小姐赏梅，曲水流觞，杯觥交错，在一众华美的贵夫人里头，有一个干瘦的妇人显得格格不入。
再昂贵的衣裳也遮不住骨子里农妇的气息，全身都透着一股子粗俗，可那些贵妇们跟这位农妇说话时脸上皆堆着笑，唯恐得罪了这妇人。
此妇人正是马春凤，她现在享了林家八辈子都没有享过的福气，吃饭用的是金碗，穿的是锦缎，出门得有十几个丫鬟伺候着，正得意着呢。
马春凤以前觉得县令夫人就是她见过最尊贵的人了，如今一瞧屁也不是，面前这些人堆里随便抓一个出来都是身份贵重，且哪个都是对她和和气气的。
马春凤来到被围着的国公夫人身前，拉着国公夫人的手就道：“妹子，你上次给我送的那什么茶好喝着哩，我家轩文念书全靠这茶提神，咱不能白要你的东西，我给你带了我亲手晾晒的豆角，你拿回去炖肉，香得很哩，白薯，拿过来。”
叫做白薯的丫鬟抱着一包豆角送过来，国公夫人让丫鬟接了过来，拉着马春凤要听她继续讲给高举人泼粪的事儿。
马春凤也不推辞，盘坐在椅子上讲述跟婆婆李金秀推粪车到白玉斋闹事这件往事，逗得那些贵妇小姐们笑得前仰后合，连礼数都顾不得了。
马春凤说的口干，也没个人递茶，只有自己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个干净，后又觉得这茶杯太小，解不了渴，直接将茶壶拿了过来，打开壶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引得那些贵妇们纷纷露出嫌弃的神情。
要不是马春凤是新进会元林轩文的亲娘，林轩文又是皇上看重的人，这村妇早被扔出去了。
“老夫人。”白薯在马春凤耳边说了什么，马春凤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变得神气起来，扔下茶壶道：“不说了，我儿轩文来接我进宫去了，你们吃好喝好，不用送我了。”
说话时还有茶沫从嘴角喷出来。
听这口气，那森严的皇宫说的好像逛街那般简单，引来无数嫉羡。
国公夫人是个和善的性子，亲自将马春凤送到门口，林轩文将腿脚不便的马春凤扶上车，礼数周全的和国公夫人道谢，便不敢再耽搁，进宫去了。
“看到没？”国公夫人问藏在丫鬟里边的女儿。
“看到了。”国公府小姐捂着发烫的脸蛋，犹自跑开了。
“娘，你以后别来这些宴会了，我在门口就听见那些人在笑你了。”马车上，林轩文正劝着马春凤。
无论林轩文怎么劝，马春凤就是听不进去，她马春凤就爱参加这些宴会，就爱凑这些热闹，她也知道那些贵妇们瞧不上自己，可她的儿子争气，那些人拿她没办法。
看着幽暗的宫道，林轩文内心忐忑，不知皇上突然召见他和母亲所为何事。
等章公公将他们引往宫殿，隔着老远便看一个身影朝着他们奔了过来，隔老远就喊：“二嫂！轩文！”
林轩文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小叔，神情难掩激动，似乎也想朝着对方跑过去，可规矩将他束缚在原地。
马春凤眼睛有些不好，左看右看了一圈儿，询问林轩文，“轩文，你听见没，好像是承安的声音啊？”
“是，娘，小叔来找我们了。”
林承安走近后一把攥住林轩文的肩膀，一脸的欣慰，大笑道：“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小叔。”林轩文扭头用袖子擦了眼角的泪水，鲜少露出孩子般脆弱的模样。
林承安扭头看着干瘦的、佝偻着身子的马春凤，跟记忆中泼辣能干、膀大腰圆的二嫂大相径庭，他有些不敢认，这还是他的二嫂吗？
“二嫂……”
马春凤抓着林承安的手，一个劲儿的盯着瞧，哽咽道：“承安，真的是承安，这么些年咱们终于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