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归来仍是少年

    \"不是跟你说好好照顾蓝灵儿吗？你跑过来干什么？\"

    朱允熥笑道:\"她身边多的是人侍候，我过来看看爹。\"

    \"我很好，不用你操心。\"

    朱允熥又说道:\"儿臣最操心的，就是爹的身体。儿臣要父皇好好活动筋骨，父皇每日坚持了吗？\"

    朱标叹了一口气，“每天公事繁忙，回到宫里就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哪有那等闲心。”

    朱允熥劝解道:“父皇不妨在清晨或者傍晚时分，找一处幽静之地，散散步，打打太极，或者站站桩，每日费不了多少时间，日积月累，对身体却大有裨益。只有父皇身体好了，儿臣才能安心，皇祖也才能安心。”

    朱标心中又是一暖，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朕知道了。\"

    朱允熥又道:\"儿臣正有几件事，要禀报父皇，不如边走边说。\"

    朱标欣然同意。

    父子俩一前一后行走在林荫道上。

    花园里，牡丹、玫瑰、芍药争奇斗艳，绽放出绚丽的色彩，湖水清澈如镜，远处传乐声悠扬，还夹杂着鸟儿清脆的鸣叫。

    在皇宫中住了近三十年，朱标却对这些景色却一直熟视无睹，今天才第一次注意到宫中景色如此美丽。

    走了才一两刻钟，己气喘吁吁了。

    朱允熥说道:\"父皇要不先歇会。\"

    朱标求之不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竹椅上。

    歇了好一会，问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朱允熥挽住朱标胳膊，\"爹，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朱标生性喜静不喜动，患病之后神思倦怠，便更加懒得动弹了。

    人一旦懒得动弹，气血便难以畅通，肠胃功能也会减退，各种疾病也就不请自来。

    要延长朱标的寿命，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改变他的生活习惯。

    \"爹，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我实在走不动了。\"

    才走了这么一会，就走不动了，这怎么能行？

    朱允熥坚持说道:\"爹，咱们走吧。\"

    朱标无可奈何地站起身，一边慢慢走，一边说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朱允熥说道:\"当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迁都，儿臣准备尽快将这件事启动起来。\"

    朱标深知，迁都牵涉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执行起来难度极大，他很不放心更不忍心将这么大这么难一件事交给儿子一个人去办。

    现在，老四已经不再反对迁都北平了，迁都最大的障碍已经消除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如何筹集人力、物力、财力，去一步步地执行了。

    他望向朱允熥，深悔从前没有好好地待他，现在只想好好地补偿补偿。

    \"你想做便做吧，朕全力支持你！\"

    朱允熥十分振奋，朗声说道:\"儿臣拜谢父皇！\"

    朱标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思索了好久。

    \"朕身体一直不好，朝廷内外很多大事不能及时处置，很耽误事。你已经大婚，而且很快就有子嗣了。朕考虑干脆学你皇祖，退居禅让，将所有的国事都交给你。\"

    朱允熥大感意外，连忙推辞道:

    \"父皇这说的是什么话？皇祖禅让的时候已经六十八岁高龄了，父皇今年却只有四十四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况且儿臣尚年轻，哪里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父皇此举万万不可！儿臣断然不能从命！\"

    朱标见他说得如此恳切，也不忍坚持己见，喟然长叹一声:\"也罢，爹再勉强支撑几年吧。\"

    朱允熥扶住朱标胳膊，说道:\"国事要紧，但父皇的龙体更要紧。那些繁杂琐屑劳神费力的事，父皇全不要操心，一律交给儿臣去办吧。\"

    朱标心中又是一暖，\"朕知道了，你忙去吧。\"

    朱允熥告退走了，朱允熥又在园子里来来回回散步。

    走得累了，便在椅子上坐着歇一会。

    歇得有些力气了，便又起来走。

    起先觉得两脚像灌了铅一样，拖也拖不动，但咬着牙坚持坚持，便挺过来了。

    朱标一直坚持活动了足足两个时辰。

    回到乾清宫中，只觉得浑身软得像棉花似的，也懒得洗浴了，倒在床上就呼呼呼睡着了。

    一夜无梦，听见窗外啾啾鸟鸣，朱标才醒来，只感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

    朱标心情大好，从前允熥总劝他多活动活动筋骨，他总是拿言语搪塞，实在说的烦了，便敷皮潦草应付两三天。

    今天，朱标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儿子的苦心。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为了年迈的父亲，为了孝顺的儿子，一定要活下去。

    朱标认认真真吃了一顿饭，然后换了一身精干的短衣，来到乾清宫空旷的广场练习太极。

    朱标站在广场上，身影比划着太极拳的动作。

    无奈十分身体僵硬，每个招式都显得特别吃力，没一会功夫，便大汗淋漓了。

    要照以前，朱标肯定半途而废了，但这一次，他决计坚持到底。

    不知什么时候，朱元璋拄着拐杖，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

    当朱标终于咬牙打完一遍拳法，以最后一式白鹤亮翅收尾时，朱元璋拿着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拄了拄，大声说道:\"好！\"

    朱标正聚精会神地体味着太极拳的精髓，被吓了一大跳，问道:\"爹什么时候来的？\"

    朱元璋哈哈大笑，\"咱早来了，你硬是没看见。怎么又想到练这个？咱记得你年轻时打太极拳打得那叫一个好，怎么如今生疏成了这个样子？\"

    一句话，又勾起了朱标的苦涩的回忆。

    那时候，朱标与常兰夫妻恩爱，琴瑟调和，常兰善舞剑，一袭红衣，在洁白的雪地上或奔跑跳跃，或翩翩起舞，而他则一袭青衣，一套太极拳打得行云流水，炉火纯青。

    徐达、汤和、冯胜、傅友德见了，无不交口称赞:

    \"上位就是上位，佳儿佳妇全有了！\"

    朱元璋得意地大笑，\"那是！\"

    后来，常兰死了，朱标的心死了一半，等到朱雄英死了，朱标的心全死了。

    如今，朱允熥又让他的心活了过来。

    千山过后，归来仍是少年。

    金色的阳光下，朱标脸上又洋溢起年少时的神采。

    \"爹，允熥长大了，儿臣想让他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