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冲突
回到信芳宫的姚纨懿只觉得身心俱疲,撑着额头问霜白和魏紫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是朕做得不够吗?”
霜白连忙宽慰她道:“陛下,切莫往心里去。”
“当人的执念开始作祟,陛下,她就很难回到正道上了。”魏紫还是一如既往地稳定自持,“与陛下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无甚关系。”
“抛开一切不提,她还是朕的表妹。”
魏紫弯下身子:“她确是陛下的血亲,但她辜负了陛下的托付。”
“你们俩多关照寿仁宫,周太妃母女三人必须都平平安安。”
姚纨懿倒是多虑了,不用身边人再三提点,周太妃忍着不喜也把膳房每日送来的餐点一一咽下,将一对女儿贴身照看,若不是奶水不足,她差点都要亲自上阵了。
“你们每日都要将补汤按时喝下,如有任何不适,都要立刻回给哀家。”
周太妃还要反过来提醒自己精挑细选的四个奶娘,太医每日来请脉还都要把她们给带上,生怕女儿们出了任何差池。
姚纨懿派魏紫来送给两位公主择的名字,郁葳蕤所出之女为大,取名“绯”,而周太妃所出之女为小,取名“绾”。
“陛下选的都是情浓缱绻的好名字。”
殊不知姚纨懿当时也说了类似的话,只是口吻截然不同:“这当初的绮字选的就是太过缱绻,女儿家难道就只能知道这两情深浅的事儿?”
周太妃做足了月子,得了姚纨懿的允许,带着两个女儿去了一趟宫中的宝华寺,祭拜先帝。
她虔诚地在蒲团上跪下,手里的三支清香散发出淡淡的,令人心静的味道:“陛下,臣妾定会好生照顾好皇子公主,让他们平安长大,余生无忧,再也不用卷进这些勾心斗角的生死纷争中。”
周太妃闭着眼睛,朝前三次叩拜,丝毫没有注意到大殿右侧的香烛背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太妃惦记着孩子们吃奶的时间,正要起身向一脸和善的静安师太告辞的时候,一道灰色人影快速冲上前,夺过了其中孩子,另一只手上还紧紧地攥着一把剪子。
“统统都给哀家退后,退后!”
正是如今法号圆慈的赵琳钰。
剃去长发,换上一身灰色的朴素袍子,并没有让她的面相改变多少,反倒是有种冲突的割裂感,她怀中的孩子哇哇大哭,急得周太妃一边将另一个孩子往身后揽,一边上前求情道:“你快放下公主!她可是你的亲孙女啊!”
“亲孙女?”赵琳钰冷哼了一声,“又不是能继承江山的孙子,就算死了又如何?”
周太妃听了这话目眦欲裂,没有想到这世上还能有如此丧心病狂的祖母,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立刻将你宫中的令牌给我,准备一套宫女的衣服、一千两黄金和一匹快马,等哀家出了宫,自然就会放人。”
没有人会真的相信赵琳钰的话,也没有人会真的相信她的计划能够成功。
“若是谁敢通风报信,你们就等着给公主收尸吧。”
赵琳钰的手指捏着孩子的脖子,她自然难受地哭闹挣扎起来,惹得赵琳钰全无耐心地快速拍打孩子的屁股,不悦地骂道:“没用的东西,哭什么哭!”
周太妃可是一点都忍不了了,趁着赵琳钰低头看孩子的功夫,竟然直接冲上前,直接握住了锋利的剪子,鲜血就沿着手指缝滴落下来。
“快把公主抱走!”
其他人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上前将赵琳钰制服,将受惊的孩子重新送回到周太妃的怀里。
“不哭,不哭,绯儿不哭。”
“老天,你对我可太不公平了!”赵琳钰被静安师太的人压制着,就猜到了待周太妃等人离开之后,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的,“竟然将一片大好江山拱手让给了一个女人!”
“你不也是女人?”
周太妃愤愤地驳斥道,她一向温婉,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可眼下就不想忍了:“陛下哪里输给男子了,平心而论,单就她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吞并大佑一事就已经胜过先帝许多了。”
“那又如何?说到底,她还是女流之身!”赵琳钰仍然不知悔改,“这大凉的皇位本属于哀家的儿子,就算他不在了,也应该是阿嘉或者阿煦的,如今落到她姚纨懿的手上,她也有儿子,那跟哀家还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一点关系也不会有。”
宝华寺的大门突然大开,姚纨懿身穿明黄龙袍的身影背着阳光缓缓走近。
“从此大凉的皇室血脉身上与你赵琳钰一点关系也不会有。”
“你……”
“朕一直想不明白,从在大夏的时候就想不明白,废后苏氏、太后林氏,再到大凉的郁氏,和你,同为女子,都想弄权,却也偏偏看不起女子,贬低女子,不愿见到真正有能力的女子掌权,到底是为什么?”
赵琳钰无言以对,她入寺数月,也在每日扪心自问,这一辈子到底所求为何。年轻的时候,她想要压嫡姐一头,想要以后的大凉皇帝都是自己的子孙后代。可现在,她想要逃离这座困了她大半辈子的牢笼,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朕也不想再费心去理解了。”姚纨懿也觉得心中疲惫感愈盛,“你既做出了挟持公主的事情,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静安师太会意上前请罪:“都是贫尼管教无方,还请陛下降罪。”
“按规矩处置吧。”姚纨懿摆摆手就要离开,“生死都不必来回了。”
“你杀了我吧!”赵琳钰突然生出一股大力,挣脱开来跑了几步,向姚纨懿跪下叩头:“陛下,你杀了我吧!”
这是她第一次唤姚纨懿“陛下”。
姚纨懿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你是先帝生母,凭这一条朕就永远不会取你的性命。但你在先帝灵前伤害他的女儿,你也确实应该向他谢罪。”
赵琳钰不敢,她没有自尽的勇气,在这一点上,她连郁葳蕤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