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灾难前夕
于蝎腹之中,钟福山浑然不知,自己的伴生神器降魔杵早就因四周妖气的浓郁而倏然发威,他此时尚且在心猿意马,而他的伴生神器却早已有了抉择。
对此,负距离接触的沐夕自然是知晓的,某人已经用杵尖抵着自己了,而她也不再去撩拨腹中之人,迈开八足,向着小镇中鬼蜮源头行去。
入河口镇中,在大蝎子的感官共享下,钟福山也瞧见了小镇里死气沉沉的样子。
和预想中的样子有些不同,街上没有活人,没有尸体残骸,也没有看到丝毫血迹,但是却有着明显的挣扎拖地痕迹,还有就是一股浓浓郁郁经久不散的血腥气。
那是满满的绝望与恐惧,是警告外来之人小心吃人恶鬼的死亡标示。
回想商队之人所言,眼前之景倒也符合他们遇难时所见,凡是鬼蜮内被绞杀的生命,血液、皮囊、筋骨肉都会被尽数收走。
大蝎子继续追寻着血腥味愈发强烈浓郁的方向前行着,拐过几条街道后,原本只是死寂的氛围顿时突变。
随着转角不远处细密蝇蝇嗡嗡的声响陡然爆炸,十数尺口径的暗红血池惊现大路中间,深浅不得而知,不计其数的黑色飞虫在其上飞舞盘旋,如一团贴地漂浮的乌云,发出震耳的嗡嗡之声。
血池之中,满是被溺毙而亡的虫子,厚厚一层,这还是被沐夕的到场惊飞了乌泱乌泱地一群,不然都没法直接看到虫潮之下的场景。
目光投向稍远处,一户人家的门口,只见有个难以言明其色彩的椭球团块映入眼帘,它的表面飞快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彩,不时还会有如灯火照亮下细雪夜空一样的光斑闪影出现,格外引人注意。
绕过血池,虫潮黑云瞬间散开,将沐夕所化身的大蝎子团团包围,在大蝎子的周身盘旋翻飞,不过它们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此举是在自寻死路!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间断地响起,那是无数飞虫殒命烈火之中的亡途绝唱,它们赴死般的“袭扰”丝毫没有影响到沐夕前行的脚步,片刻后,大蝎子来到那处一人高的椭球斑斓团块处。
共享感官下,他这才注意到那户人家院中的玄机,数座漆黑的小山包在与他们见面过后顿时冒起肉眼可见的浓郁黑气!
感知领域展开,钟福山瞬间麻木失神,浑身冰寒,胃部开始止不住的翻腾,直欲呕吐。
升起的黑气不是他物,正是遮天蔽日的虫群。
不止透过门户处所见的几座堆,那户人家中,到处都是这样的小山包。
破案了,所有消失的镇中之人,所有消失无踪的逝者遗体,全在这户人家的院中堆着呢。
难以想象灾难降临之时是何等地狱之景,那一座座小山包,是由一类类被剖解细分的尸首堆砌。
骨山,脑缸,脂腴墙,心房,肠路,筋络网,心肝包,掌上珠,肝胆箱罩胸蒂青,腋瓣颅瞪红油晾,霉篮足菊胃袋仓……
“呕——”连忙收回感知,极度不适的场景,饶是身为亡国之人见过尸横遍野的战后之景,钟福山都难以自控地感到心悸恶心,头晕难受。
觉察到钟福山的异样,大蝎子的腹部连忙做出轻微起伏动作,外部虽没有多大幅度的变化,但腹中却是翻腾不止。
自身状态奇差的钟福山顿时感觉到周身多处都被或轻或重的力揉捏挤按,紧接着,一股清凉湿润带着淡淡植物芳息的气流涌入鼻腔,一瞬间,钟福山只感到头清目明,浑身舒畅。
外面,大蝎子一边安抚腹中之人,一边伸出巨大蝎钳夹住那团椭球斑斓团。
它就是这片鬼蜮的中心,解决它,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斑斓病的病因是使用者要求强制执行的错误指令引发超微单元的集体报错,使用者无法应付海量数据流的冲击进而发疯入魔,继续下达混乱指令,恶性循环下,就成了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反馈操作错误信息的集团。
笼罩镇子的鬼蜮之所以能持久存在,也正是因为它,原主人的生命已经随着疯狂的臆想被斑斓团彻底侵蚀成渣滓,可他所留下的恶性循环却仍在继续,如果他只是一个发了疯的普通人的话也就不会有如今这处鬼蜮了。
但是偏偏,他是一个觉醒开窍,术法证道之人,并且还是凭借自身多年的屠宰经验成功悟出一门杀伤力不俗的术法,还将之融入进了笼罩整个镇子的领域当中。
毫不夸张的说,斑斓团就是由无限循环的错误指令堆成的赛博粪堆,可偏偏这个屠夫硬是凭借自身实力,往粪堆里掺了刀片,导致这个赛博粪堆于无限循环中伤及无辜。
既然知晓其中关键,对于沐夕而言,解决斑斓团就也不过是顺带手的事。
既然是超微单元的集体报错,那么只要一对一进行正确回应,这事情也就顺利结束了。
所以,解决问题的第一步,物理式插入由超微单元凝聚一处组成的斑斓团,制造巡回闭环的突破口。
不得不说,无论何时,物理断网法永不过时。
解决问题第二步,找到突破口后就要逐步瓦解斑斓团,之前蛇兰被慕雪柔打的四分五裂,体表斑斓,那只是初步犯病,跟现在这个病入膏肓的没法比。
瓦解就比较简单了,离开循环的超微单元就像突然失业的打工人,要想它赶紧离场不重新回到原岗位去添乱,给它安排些别的事做就好了。
解决问题第三步,对抗循环进行的自补充。这个自补充是一种十分精妙的稳态维持机制,属于是屎山上镶金边的操作了,它是斑斓团维系自身存在必不可少的构成元素,但凡没点小才傍身的人,还真就没办法在发癫的时候召出斑斓团,顶多脑子被冲坏了,彻底变成傻子。
当然变傻子也是斑斓病的一种体现,发病初期也会有短暂斑斓化,变傻后寿数不会超过3年,临期死法更是多种多样,但基本上都是因为脑子出了严重问题。
对抗自补充这个机制没啥好办法,就是单纯的靠磨,只要瓦解的速度大过恢复的速度,斑斓团就会逐渐走向瓦解。
自补充的强度与斑斓团的体量呈一定的正相关关系,体量越小,强度越低,所以只要维持住一开始的瓦解效果,斑斓团会自己加速消失,等到小到极限时,自补充能力消失,斑斓团就会自行崩溃。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约么半盏茶的功夫,斑斓团就已经消融到了临界点,大蝎子松开钳子,斑斓团的色彩逐渐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一个白色的小小光球。
解决了灾祸根源,剩下的就是笼罩镇子的鬼蜮问题了。
“小郎君~摸鱼这么久了,不想出点力吗?”
“啊?沐夕姐姐,我……我当然想出力了,但是这次的事件实在是棘手,我又这么弱,实在是……”
“嗯~这可不是姐姐想听到的回答哦,说想或是不想。”
“想,我想出力!”钟福山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说着,大蝎子把那团白色光球一口吞入腹中,随着通道一阵蠕动,光球来到了钟福山手中。
“此次祸事最棘手的点姐姐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可就要靠你喽。”
“尝试接触它吧,搞清其中内容后你自会知晓如何破除此地鬼蜮。”
钟福山看着手中光球,片刻过后,他将光球贴近自己的额头。
这个光球自然是沐夕费力保留下来的斑斓团屎山指令中,剥废去杂之后留下的那一丁点金子。
白色光球不断闪烁,向着钟福山的脑中毫无保留地展示它的所有。
它里面所保留的内容,自然是那位屠夫一辈子从事屠宰工作精简凝炼出的手艺经验。
满满的都是处理各种各样食物血肉的干货内容。
细节拉满的解剖教学内容,丰富多样的实战分析案例,钟福山很难平复此刻心中的震撼之感,平日里看那些卖肉的也就简简单单开刀一剌,万万没想到,这里面所需要注意的内容竟是如此之多!
那屠夫生前所展现的手法技艺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门艺术了,难以想象,如此血腥见红引人不适的场景,钟福山观之而后的心里竟能冒出赏心悦目这个评价!
不多时,进度来到末尾,普通教学内容结束,接下来是这场灾难的根源,屠夫杀戮技艺的巅峰之刻。
——
数年前,有一玉宛国女子为躲逃战火,南下逃亡,几经辗转,她躲逃到了河口镇附近的山林之中。
将要饿死在山野之际,被上山游猎的屠夫撞见。
屠夫好心将其救起,带回家中。
饭后,那女子哭诉自己悲惨身世,家中已再无亲人,她见屠夫家中殷实,泣声说苦祈求能够留下。
听闻那女子诉求后,因二老病逝,家中仅有兄弟二人,故屠夫找来自家弟弟询问意见。
弟弟见到那女子模样,有些姿色,当即心生怜惜,请求自家哥哥能收留于她。
一番直球谈说过后,那女子欣然加入屠夫兄弟一家,屠夫弟弟与那女子结为夫妻,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安宁祥和。
直到几天前,屠夫外出提前回到家中,迎面撞见弟媳与镇长之子合力,将一把刀插进自己弟弟的胸膛。
嘭……咔咔咔——!
屠夫身后的竹编筐篓顿时被一股大力撕裂,长刀闪着寒芒被他紧攥于手中。
镇长之子闻声猛然回头查看,却为时已晚……
“弟弟……!”
屠夫沉声嘶吼,双目赤红。
怒火上涌,口中嗔骂,手里的动作更是奇快无比。
镇长之子刚刚回过头,屠夫就已经几大步来到他背后一刀狠狠地贯入他的脊髓之间。
屠夫的技艺经验那是何等娴熟老练,只一刀下去,那个人顿时就浑身软塌塌的倒了。
见状,弟媳惊叫着就往门口跑去,屠夫哪里能放过她?
血红双眸怒瞪向弟媳背部腰间,一股巨力灌注,屠夫看都没看,全凭感觉避骨顺筋,他手腕一抖再抖,长刀顿时在那人上半身霍开了一道骇人的刀口,破体而出。
而后,屠夫更是手劲儿一松,那刀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深深穿透进弟媳腰间。
挣命奔逃的女人只觉双腿失控,上身倾倒,一阵天旋地转之下,曲折着倒在门口,她口中气路淤堵,喊不出丝毫声响。
绝望之下,她眼睁睁看着屠夫大步来到她旁边。在彻底进入长眠之前,她眼中最后闪过的场景不停翻转……
屠夫一脚踢飞那该死女人的头颅,回到弟弟身边,感受到微微的振动,地上气若游丝的弟弟费力撑开眼皮,见到来人面孔,他扯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脸。
“哥……你回来了……呼……呼……”弟弟艰难的呼吸着,他缓缓抬起手,死死抓着屠夫的衣袖,“咯……哥……大…毛……大毛他……不是…不是我的……”
“种——!”
噗——!
随着最后一个字吐露,弟弟最后一口气终于是顺了,淤堵着的鲜血猛然喷出,顶开阻障后又自他口中汩汩外淌。
……
“打死他!”
“他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牲!”
“真是伤风败俗啊!连自己的亲弟媳都惦记,恶心!”
“我亲眼看到的,他连自己的小侄子都要砍死,太不是人了……”
“不能让孙公子就这么白白死了,苍天有眼,绝不能放过这个杀人魔!”
“我没有杀人,是那姓孙的与那女人通奸害死了我弟弟!”
“放屁!你这恶人贼子满口栽赃陷害,孙公子拼死救出去的小娃娃还能说谎不成?他还是个屁事都不懂的孩子啊!”
“他就是整年整年杀猪宰羊见血多,着了魔了,一早我就说过,这沙愣子不是什么好人,镇里还有人看见他偷食人家姑娘的紫河车……”
“今天他敢杀人,明天他就敢屠村,邪魔,他就是个邪魔!”
“不能放过他!”
“打死他!”
“大伙一起打死他……”
众人团团包围住屠夫,人群后面,一位老者领着一个不大的孩子在那里冷眼看戏。
老者正是镇长,而他旁边的小孩儿,正是人群口中那屠夫的亲侄子,但他实际却是镇长的亲孙子。
儿子死了,屠夫的院中那般大的动静根本藏不住,邻里相传间,自然就到了镇长耳中。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儿子去干什么了?他孙家的种又怎么能落到外边,只不过是出了些意外,儿子被屠夫杀了,心痛万分的他自然得让热心肠的河口镇百姓们帮忙讨要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