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药方
翌日，天傲城，雅香茗茶楼。
蓝紫曦跟着蓝宇征踏入茶楼，只见楼内占地面积极大。头顶以顶级的檀木作梁，宽敞明亮的大厅和一排排精致整洁的雕花木制桌椅映入眼帘。
茶楼中央的圆形大舞台上两位乐师轻抚琴弦，几位舞姬衣袖飞扬，令人心旷神怡。
二楼三十余间典雅包房无死角的将底下舞台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整间茶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在如此惬意的地方泡茶品茗，洽谈会客岂不美哉！
蓝紫曦收回视线，随着蓝宇征上楼进入了二楼雅间。
不一会，宋掌柜就带着下人送来茶水和糕点，“大公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这里的下人。”
蓝宇征微微颔首，“我对面这位是家妹蓝紫曦，以后不管她何时到此，都要好生伺候。”
宋掌柜点头如捣蒜，“大公子放心，这茶楼是将军府的产业。紫曦姑娘是将军府嫡女，小的定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蓝宇征摆摆手，宋掌柜恭敬行礼后带着下人关门离去。
“阿妹，这雅香茗茶楼的大小事务都是宋掌柜在打理。以后三位哥哥若都没空陪你前来，你到此处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宋掌柜即可。”
蓝紫曦开心回应，“好的，大哥。”
蓝宇征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待会儿阿妹想吃什么菜？大哥知道几家味道不错的酒楼。”
谁知，蓝紫曦突然一脸严肃的开口：“大哥，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嗯？”
她肃容，“昨晚在如意苑，我熊抱你的时候，闻到你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我嗅到其中有几味药的作用是解毒的。所以，大哥，是你中毒了吗？虽然从你的面部和整体的皮肤色泽度来看，不像是你中毒，但是我不放心，我必须要诊治一番、确认无误才行。”
蓝宇征震惊不已，她仅凭闻竟能知晓有人中毒！
“阿妹，你真的会医术？”
蓝紫曦失笑，“大哥，你不会以为我这段时间在如意阁鼓捣出来的那些药是我心血来潮做着玩儿的吧？”
他心说，可不咋地。
哪个人能在落水之后突然医术高超？
怎么可能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家里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蓝宇征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大哥没中毒。”
蓝紫曦根本不放心，哪里会依他。
她一把将他的胳膊拉过来，强行号脉。
将两个手腕都认真把脉过后，并确定他身体无恙后，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蓝宇征将她紧张的样子尽收眼底，心中荡起圈圈暖意，“中毒的是三皇子慕梓瑞。”
皇子中毒自有大把的御医医治，大哥的暗狼卫直接听命于皇上，如今大哥守着一个中毒的皇子，这其中必是牵扯到了特别重要的事情！
蓝紫曦问：“大哥，他的毒解不了吗？”
“这毒很诡异，宫里的御医虽然已诊断出此毒为何毒，但也全都束手无策。这两个多月我奉皇命在民间也寻了很多神医，可是直至目前依然无解。”
“慢性毒？大哥可否让我一试？大哥放心，我只是单纯的想帮你而已，我保证只问病情，其中不该问的我定不会多嘴半句。”
见蓝宇征不语，蓝紫曦继续道：“大哥，你既然奉皇命办差，这三皇子的毒长期在体内解不掉，日后若真是危及到他的性命，你必不能独善其身，皇上盛怒之下必定波及到你。
哥哥，他可是皇族啊，是皇上的儿子啊。若他日后真的毒发身亡了，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负责查办此案的一切相关人员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
你带我去试试看，即使这毒我解不了，我也会用针术为他排出部分的毒。”
解毒，分为两种。
一种是用解药彻底解了毒；另一种是使用医针入穴，排出体内的部分毒素。
蓝宇征看着她专业严肃的样子，竟有一种她真的会医术的感觉，“好。大哥现在的确也是无计可施了。”
两人抿了口茶水后，便起身出了包房。
天傲城，三皇子府。
蓝宇征率先行礼，“卑职见过三殿下。”
“指挥使免礼。今日本该你休沐，怎么突然过来了？”
慕梓瑞虚弱的开口。
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药味，可见他吃药之多。
“回殿下，卑职带家妹来给殿下诊治。”
慕梓瑞语气略微不屑，漫不经心的扫视一眼蓝紫曦，“她？”
简简单单的音节，懒懒散散地传来。
那声音似乎带着无穷无尽的无所谓，仿佛对世间任何事都能波澜不惊一般。
蓝紫曦毫不怯懦的对上慕梓瑞的视线。
他正襟危坐在桌案前。
身穿水墨锦袍，头戴束发金冠，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一双黑晶石般水润透彻的眸子透着威仪。
看着玉容俊面，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她福了福身，“臣女不才，对医术略懂皮毛。希望臣女所学能对殿下有所帮助。还请殿下将胳膊伸开在书桌上，好让臣女为殿下把把脉。”
蓝紫曦话音刚落，室外便传来侍卫高呼的声音，“奴才参见过五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辰羽刚踏入室内，蓝宇征立刻上前行礼：“卑职见过五殿下。”
“不必多礼。”
慕辰羽说罢，便向书桌方向走去。
“三皇兄的身体可有好转？”
彼此不怎么来往的兄弟突然登门拜访，可真是稀罕。
慕梓瑞淡淡开口：“今日是什么风把五皇弟吹来了？”
不等慕辰羽接话，蓝紫曦再次开口：“三殿下，还请伸出手，让臣女给您把把脉。”
慕梓瑞机械的摊开手。
许是见过太多医者，燃起了太多次希望，但最终却都无法医治，所以现在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蓝紫曦不语，搭上他的手腕号脉。
片刻后，她让他换另一只手。
仔细诊断过后，她皱着眉头没有出声，像是在思索什么。
随后，她端起桌上的碗，用鼻尖细嗅着碗中残余的药。
她全神贯注，一脸认真。
在她将碗放回原位后，已经对什么了然于胸。
御医治病素来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用的都是最保守的药方。
良久，蓝紫曦又让他张开口。
一番仔细的望闻问切后，她终于开了口：“殿下，我需要取一些你的血液做检测。还请殿下配合一下。”
慕梓瑞缄默不语，只是抽出腰间匕首划破了手指。
蓝紫曦连忙从袖中掏出瓷瓶去接。
接了几滴后，她又掏出一个瓷瓶。迅速打开盖子后，将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在匕首划过的伤口上。
原本还在渗血的伤口瞬间止住了血。
慕梓瑞波澜不惊的双眸有了丝丝波动，俄顷间又恢复了平静。
蓝紫曦拿着装血的瓷瓶坐到旁边的矮桌上，从带来的小药箱中掏出许多瓶瓶罐罐和几个瓷碟摆在桌上。
随后，她将瓷瓶中的血液滴在瓷碟上，开始专心致志的检测起来。
蓝紫曦工作起来，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专注肃然，甚至有些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容挑衅的权威感。
不得不说，这种奇特诡异的毒让她直呼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所不怪，直接颠覆了她的认知。
因为这个时代有好多后现代没有的奇花异草，后现代灭绝的毒花毒草制出的毒简直阴损无比，其毒性简直不是维c跟螃蟹结合能比拟的。
要不是她这一个多月看了无数这个时代的医书，并把那些自己不曾见过的奇花异草的药效功能研究透彻，她还真的搞不定这毒。
人嘛，果然还是要活到老学到老，书是一定要多读的。
两刻钟后，蓝紫曦落了笔，她轻拭了下额头上的薄汗，然后缓缓开口：“殿下中的毒叫做冰焰罗刹。毒发时身体先是如堕冰窖般的寒冷，后如烈火焚烧般的灼热，最后心口处如刀绞般疼痛。
这是慢性毒，而且慢毒烈发。一旦毒发，若半年内解不了此毒，中毒者必器官衰竭而亡，无力回天。”
此话一出，最先震惊的是蓝宇征。
因为慕梓瑞的症状他对她可是只字未提！
当然，这也是蓝宇征最怕的地方。
因为蓝紫曦说的和御医的诊断结论一样。
若不尽快解毒并抓住幕后黑手，逼出解药，半年之后三殿下必死无疑。
到时候龙颜大怒，所有参与调查此案者，不死也要脱层皮！
慕梓瑞眼中似有亮光闪烁。
这毒是多少御医耗费多时、且经过多次诊断后才下定论的！
她一个女子仅用了两刻钟就诊断出了！
然而，他眼里的亮光稍纵即逝，随即若有所思的看向蓝宇征。
蓝宇征立刻抱拳,“卑职对家妹只字未提过三殿下的症状。”
“三殿下，这是解此毒的药方。”
蓝紫曦起身，将手中的宣纸摊放在书桌上。
慕梓瑞看都没看书桌上的药方，而是淡淡开口：“来人，传御医。”
蓝紫曦见状倒也不恼，她本就是为帮蓝宇征分忧而来。
不一会，候在皇子府随时待命的三个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微臣见过三殿下、五殿下，见过指挥使。”
慕梓瑞微微抬手，“你们三位过来看看此药方。”
其中一个御医上前接过药方细看起来。
其他两位御医在看到他脸上逐渐露出震惊的表情后，也纷纷凑过去看药方。
然后，三脸震惊。
三位御医在看完药方并短暂的交流后，其中最年长的御医开了口：“三殿下，此药方是何人所开？它，确实能解殿下身上的毒。”
此话一出，慕梓瑞猛的站起，绕过书桌走来，“李御医，这药方真的能解本皇子的毒？”
“回三殿下。微臣与王御医和赵御医确定过了，的确能解。恕微臣斗胆问一句，这药方是何人所开？此人用药大胆且出奇制胜，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慕梓瑞虽极力压制，语调也难掩震惊，“此药方是旁边这位蓝家姑娘方才所开。”
三位御医闻言望去，看到不远处的女子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药方竟是出自你手？此药方中的六步莲和缠心绵本就是剧毒的毒药，虽然这两味毒药能解殿下体内的毒，但是也会在体内生成一种新的剧毒，而这药方妙就妙在，其中的仙凰涅盘花能完全解了这新毒。以毒攻毒，反成奇效。如此用药属实是令人赞叹。”
蓝紫曦盈盈浅笑，福了福身，举手投足间，礼数周全，“小女只是在几位御医的方子上加了三味药而已。所以，准确的来说，这方子是出自我们之手。”
御医们看着眼前谦虚有礼的女子，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喜欢，“事关殿下安危的大事，这药都是我们都是亲自煎，药方从未给任何人看过，姑娘是从何知道药方？”
蓝紫曦雪白的柔夷指向书桌上的碗，“自然是闻出来的。”
其实她这是以毒攻毒之法。
不过这种法子寻常都是听话本子里和江湖谣传里面，向来都是说的比较多，真正实施却是非常少的，因为以毒攻毒之法的可行性很低但风险却极大。
为皇家做事，功是次要的，主要是求稳，无功无过，反而最为保险。
所以，很多方子不是御医不会开，而是他们不敢开。
像这种大胆的治疗方法风险太多，若其中一环出了任何差错，皇家一旦怪罪下来不仅自身难保，还动不动株连九族。
蓝紫曦也懒得分析他们的心理历程，不管他们敢不敢以毒攻毒，她是非常有把握的呀。因为她对药物间的相生相克可以说是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医者用以毒攻毒这种办法救人，需要熟练的掌握毒性的相生相克，也必须要需要知道，两种毒混合在一起，会造成什么样的不良后果，然后用医术解决掉这些不良后果。
对于这些药理和实操，她可是无比清楚且无比熟练的呀。
即使遇到突发情况，她扎实的医学理论和丰富的临床经验可以对各种紧急情况应对自如。
此话又不出所料的震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她一个不过刚及笄的女子在医术上竟有如此造诣！
慕梓瑞努力平复内心的撼动，目光扫向下方的御医，“既有了药方，那就速速配药解毒。”
李御医眉头紧锁，“殿下，这药方中六步莲、缠心绵和仙凰涅盘花三味药极其罕见。像六步莲和缠心绵这种剧毒花草本就风险极大而且极少用到，微臣也只是对这种花草的功能和作用了如指掌。至于这仙凰涅盘花，据老臣了解此味药在整个圣威大陆都是屈指可数的存在。老臣从医这么多年只是在医书中看到过有关这三味药的记载，现实中从不曾见过。所以，殿下这毒还是解不了。”
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慕梓瑞周遭的气息瞬间降到了冰点，他厉喝一声：“退下！”
幸好慕梓瑞开了口，否则这三位御医都担心自己会被踹出去，因为，慕梓瑞此时的脸色实在很难看很难看！
三位御医行礼后逃似的小跑离去。
他们心说，哪个御医敢对天家的人以毒攻毒啊？
那不是有病吗？
稍有不慎，那可是抄家灭族的事情。
我太难了。
谁懂啊？
哎。
溜了溜了。
功劳爱谁谁吧。
蓝宇征亦是满面愁容，“三殿下，卑职现在就去鬼市一试，看看是否能打探到这三味药的下落。”
蓝紫曦疑惑，“大哥，鬼市是什么地方？为何要去那里寻？”
“鬼市是一个极其庞大且神秘的组织，它分布在圣威大陆四个帝国，其中盘踞着各个行业里的大势力，没人知道背后的操纵者是谁。
它与四国朝廷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圣威四国市面上有的它都有，市面上有些买不到的奇珍异宝到鬼市基本也都能寻到。 眼下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到鬼市去碰碰运气。”
蓝紫曦道：“如此说来，圣威四国的物产都有在这鬼市里流通？”
“圣威四国物产截然不同，因为四国联系并不紧密。最初只是有一点互通有无，但只限于贵族喜好的物品，并未惠及普通百姓。
十年前，鬼市横空出世在圣威大陆上，它让物产流通各地、互通有无、互惠互利，对整个大陆的百姓都是好事。所以，圣威四国对鬼市的接纳程度很高，它在圣威大陆上有着很高的地位。”
蓝紫曦慨然，“这鬼市的兴起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还真是好事一桩。他们无需行万里路，在自己居住的城市里就可以买到四国里各式各样的所需物产，可谓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
既如此，我要和大哥一起走一趟鬼市，见见世面。不过去之前，我要先给三殿下施针。施针虽然无法解掉三殿下的毒，但可以护住殿下的心脉和奇经八脉并排出体内部分毒素。大哥稍等片刻，我即刻为三殿下施针。”
经过药方一事后，室内在场的人对于她的医术不再是不屑和怀疑。
见蓝宇征点头，蓝紫曦看向慕梓瑞，“殿下，请把衣服脱至腹部，臣女为你施针排毒。”
慕梓瑞：“”
他心说，你年纪不大，胆儿挺大啊。
其余众人：“”
你真是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啊。
要知道，这是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
要知道，她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慕梓瑞望进她坦坦荡荡的眸子，反而有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虽有些许不情愿，但他还是按她所说，脱了衣服。
蓝紫曦动作麻溜地从宽袖中里取出医针来，玉手轻轻一扬，针套便在书桌上缓缓铺开而来。
只见，两个长条形的针套上依次插着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金针和银针，虽然密密麻麻却也井然有序。
她满脸认真，手法娴熟，将一枚接一枚的针井然有序的刺入对应的穴位。
不过片刻，慕梓瑞身上便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
这行云流水的丝滑操作竟是让在场的人都看直了眼。
而她也不轻松，整个流程下来，她额头上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寻穴下针可是个劳心费神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