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 遇到了你
不行,我们必须赶快出去。
他开始大声的拍门,大力的拍门!大声的呼喊!
潮海也跟着他大声的呼喊!
但是糟糕的是,洞口的门被关住了。外面的防护团接到的命令是禁止市民走出防护洞。由于洞门是向外关闭的,因此,人群越往洞口挤,门越是打不开。又不知道了过了多少时候,洞内的情况开始更加严峻。人们开始哭着喊着发疯似的往外挤。氧气在急剧的减少,洞内的人群情绪更加的急躁,他们的骚动更加厉害了。
连最沉默的人在面对死亡时,也按耐不住性子开始拼命的往洞口挤。他们拥挤在一起,互相踩踏,前面的人纷纷倒下。有的人在踩踏中窒息死亡,然而后面的人却浑然不知,在黑暗中继续踩着前人的尸体往外面挤。很多人的头和脸都被碰烂了,披头散发,大哭大叫,很是吓人。然而,守卫在洞外面的防护团员们却对洞内发生的危险情况却一无所知。
绝望与煎熬。生命与时间在赛跑。
林潮生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他恍恍惚惚,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而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洞门被打开,人们如破堤的河流一样地冲出了洞口。人们穿过闸门,犹如江河破堤,拼尽了全力往隧道口上冲。
守在外面阶梯上的防护团早就跑掉了。而林潮生死死抓住了潮海,用尽了全力,随着人流挤出了闸门,糊里糊涂昏头昏脑的被人流送上了阶梯,也不知道是被人流夹着,还是连滚带爬的终于来到了地面上。
林潮生知道,他这一遭总算是逃脱了死神的魔爪,回到了人间。
“呼~”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顿时全身都感觉到了凉爽与舒畅。
他疲惫的根本动弹不得自己的身体,只得硬生生的躺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的苏醒过来。
他挣扎着看着自己,上衣已经被扯破了,而阿妈准备的包袱也已经丢了,手上与身上满是划痕与污脏。
他身上的每一个关节动一动都是剧痛,而他顾不得这些,他艰难地站起身子,慌忙地寻找着身边的每一个角落,“潮海潮海,你在哪里?”
四周一片狼藉,中庆已然变成了一座废墟。敌军不但用了炸弹,还使用了大量的燃烧弹,这使得中庆犹如一片火海。
耳边有绝望的叫喊声,有恐惧的哭嚎声,可就是没有潮海应答他的声音。
“你还好吗?小鬼。”一个清冷的声音飘来。
“谁在说话,你是谁?”林潮生猛然向四周张望。
“小鬼”这个名称,为什么我这么熟悉?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我在哪里听过了。
“小鬼,我在这里。”那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林潮生抬起眼眸,这次他看清楚了,来人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他朗眉星目,面容深邃而立体,宛如一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此人身穿一件白衣,白衣的衣袖在微风间摇曳,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优雅与从容,而那漆黑的眼眸中,却黑的深不见底。
这人我并不认识。林潮生想。但怎么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来人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然后在林潮生的鼻子下绕了几绕,林潮生顿觉全身筋骨冲入了一股无形的清新的力量,瞬间清透了起来,那人又用手指在林潮生的迎香、百汇、血海、膻中等穴位处按压了片刻,然后才慢慢的扶他坐了起来。
“谢谢”,林潮生道谢,但也却无心打探此人的来历,他现下的心头正着急的牵挂着潮海,他道谢后便挣扎着站起身,准备辞别来人。
那人也并不着急解释什么,只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
翻越过废墟防空洞门口的四周,到处都有横七竖八的人,他们有的面目紫黑,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了。而有一部分人也已经可以稍稍地活动自己的身体了。林潮生隐隐约约的看见刚才那个白衣男子穿梭在这些躺倒的人群中,正在一个个的救治。
“潮生哥!”林潮生突然听到了那熟悉的呼喊声,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潮海!”他看到了远处潮海在向他招手,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潮海,我就知道你还好着,我就知道你还好着。
“我没事儿,潮生哥,我当时跟你冲散了,然后随着人流就把我推出来了,我当时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了,后来那个白衣服的人救了我们大家,潮生哥,你看我旁边的这位是谁?”
林潮生这才定睛看了看旁边,果然他的身边还有一位人。“啊,这不就是那个看门的老大爷吗?大爷,果然是你啊!”林潮生显得非常的激动。
“是啊是啊,小伙子,没错啊,就是我。我要感谢你们俩呀,要是没有你们,我还不知道我这个孤老头子今天是不是能闯过这个鬼门关呢?”老大爷情绪也是非常的激动。
几句话后,各自散去,潮声和潮海劫后重生,坐在江边的堤坝上,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晚风习习的吹过,初夏的中庆依然是非常的闷热。市区的电力系统已经完全的被摧毁,然而本该是漆黑的深夜却因为燃烧弹的火焰,被映照的宛然如白昼一般。
此时的国民军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善后工作。
林潮生和林潮海撞见了今生都不想再撞见的景象。他们看到了国民军从隧道内拖出了遇难者的身体,成垛成垛地放在了对面洞口。
他们有的人面部扭曲,有的仰面朝天双手垂地,有的皮肤被刺破,遍体鳞伤,看上去十分的恐怖。河坝一带死尸累累,哭声雷动,其状甚惨。他们看到了一车一车的尸体被拉走,又是一车一车的尸体被拉走……
林潮生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恶心,他连连的干呕起来。他想哭,却哭不出声,他想叫出声音,而声音却早已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