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舆论风波（十一）
昨晚两人闹得有点晚，沈默偶尔也会像大众年轻人一样，赖床起晚加上班迟到。韩乐乐是被他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手机响了半天没人接，韩乐乐从枕头里艰难地把脑袋伸出来，闭着眼叫了一声：“老公……电话。”
“你接一下。”沈默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
韩乐乐翻起身，寻着声音在枕头靠近床边那侧底下摸到沈默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陈令行。
他按下接听键：“喂……”
对面貌似并不惊讶接电话的不是手机主人，顺其自然地道：“韩少爷？沈总起了么？”语速听上去挺急的。
“他在冲澡，你等等。”
韩乐乐轻重缓急拎得清，咕噜一下翻起身，动作有点大，下地的时候被酸胀的腰臀抻得倒吸了冷气。
大概这口气吸得过于惊天动地，电话那头的陈令行在急切地等待中都听出了不对，关切道：“韩少爷怎么了？”
“没事，没事。”韩乐乐稳了身形，控制语调说，“下地太仓促，崴到脚了。”
“哦，韩少爷小心。”
话茬不能往下扯，韩乐乐飞快拿着手机进了浴室，沈默身上还有沐浴露，不方便接听，说：“开免提。”
“星图的卓总半个小时前给我来电话说娱乐版块的平台上，今早爆出大量营销帖，说储瑜为了攀上沈家，帮着乐小默一起昧着良心赚取粉丝的黑心钱。”陈令行用极快的速度把他一大早打电话的来意说明，“对方已经在处理了，但由于福袋的事还在发酵，下场的不仅有他们的对家，不明真相的粉丝也混在里面。节目组对接人也来电询问事情的始末，几方人目前在网上乱成一团。”
陈令行说完后，韩乐乐半睡半醒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他猛然抬头看向沈默。
热水冲净身上的泡沫，沈默有条不紊地关上花洒，拿起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说：“先给节目组回话，这件事我们会处理，若是因此给节目组造成损失，我会如数赔偿。”
“还有。”沈默想了想，因他还没看网上的信息，所以直接问道，“这件事是储瑜的对家蓄意发起的？”
“是。”陈令行回答得毫不犹豫，“爆料的是娱乐圈有名的营销号，文案也是扇动眼球的写法，时间更是选在了早上八点，吃瓜群众都在上班的地铁里无聊刷手机的时刻。”
“还有别的么？”沈默穿上浴袍拉着韩乐乐回了卧室。
“嗯……”陈令行支吾了一下，“对方把沈弘业抖出来了。”
沈默微不可察地蹙起眉。
陈令行继续道：“对方好像有意要制造黑料，故意抹黑。用一鳞半爪的词汇把原本不相干的两个人联系到了一块，目的是把储瑜拉下马。与储瑜同期出道的艺人中，始终有一位被他压了一头，这次的美食真人秀，节目方两边都发了邀请，但对家给出的报价太高，人气又不如储瑜高，节目组最后是和储瑜所在的星图谈妥了合作。”
“据我收集到的资料看，储瑜对家一直在找机会下绊子。”陈令行缓了口气，说：“很不凑巧的是，这次福袋造假偏偏是沈家人干的，对方抓住这点大做文章，娃友和鱼粉们原本就因福袋的事产生了摩擦，认为福袋给储瑜造成了负面影响，现下更是抡起锄头大打出手了。”
“各大营销号在蹭热度，评论区里到处在骂战。”
陈令行一口气把目前的情况说完。
沈默沉默了片刻，面上看不出喜怒，半响后说：“叫公关部先引导开网上的风向，告诉林从楠把她调查到的东西先散出去，同时官网发公告，所有在二级市场从娃友手中购买的假福袋，全部可以到客服处换取正品。”
“好的，沈总，还有其他安排么？”陈令行快速问。
“剩下的等我中午到公司再说。”
挂了和陈令行的电话，沈默看着垂头沉默不语的韩乐乐，收起了讲电话时无意识中自然笼罩上的肃杀之气，换上柔和的色调，摩挲了下小朋友的面颊，温声道：“别担心。”
韩乐乐抬起一只手，覆在沈默的大手上，脸颊亲昵地在手心里蹭了蹭：“我没担心，你打算怎么做？”
沈默知道韩乐乐最在意什么，心中早有打算，但还是决定尊重他的意见，说：“听你的。”
韩乐乐轻轻上前一步，把脑袋埋进了沈默的胸口，贪婪地吸了一口樱花沐浴露也掩盖不下的沈默的味道。
春日里的天淡蓝，窗外的石榴树上几只雀鸟在叽叽喳喳谈论着今天屋里的帅气少年会给它们准备什么样的美食。
韩乐乐抬起头，走到窗边，平淡地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的景色，之后转回身，眼神异常坚定。
他说：“敢把歪心思打到娃娃上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他面上是古井无波的淡色，可偏偏这一刻，太阳从飘过的闲云后冒了头，比方才明亮了一分的光线，越过玻璃窗尽数笼在了窗前人的身上。
沈默一眼望过去，发现那个平日里只爱玩乐捣蛋的小孩，在天光之中露出了獠牙。
他弯了眉眼，眸中一片柔色。
在去公司的路上，韩乐乐在娱通天下app上刷到了陈令行提到的营销帖。
[瓜田里的勤劳老农：昨晚我真是眼镜跌倒地上了，你们也知道我平时很少关注豪门恩怨，当然了也不是时时刻刻眼珠子长在各位爱逗的脸上，但昨天在酒吧看到的，还是让我大开眼界。这两年称得上流量天王的储瑜为了更上一步攀上了沈家的人，当然不能说他这么做不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在酒吧看到两人时，起初没认出沈家那位，好奇心驱使下才瞄了几眼。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瞎了我的眼。两人居然在分账！赶紧不敢看了，匆忙离开酒吧，回家查了一下才发现，合理怀疑两人在分的是最近隔壁福袋闹得沸沸扬扬的假袋赚得钱。储瑜为了勾搭上豪门，真是细思极恐！！]
帖子里跟着照片和两个极短的视频，韩乐乐逐一点开。
照片是偷拍的，清晰度不高，但可以辨认出里面的两个人，一个是沈弘业，一个储瑜。一串静态照片组成一幅动态场景。
储瑜不知道在和沈弘业说什么，沈弘业掏出一沓钞票，下一张图片钞票攥在了储瑜手里，两人脸上都是笑的模样。
一个视频是引出福袋事件那位小传媒公司的二世祖，他没看镜头，好像不知道有人在录像。
“啊？你问我坐在卡座里的是谁？”
“沈弘业，沈家人。沈家知道么？”
“他就是个屁，在沈家根本排不上号，也就在我们面前装逼。最近在倒卖什么什么福袋，赚了点钱。可把他牛逼坏了，不知道还以为是哪来的商业奇才。结果就他么是个卖假货的。”
“哦，你说沈家主宅知不知道这个事？我特么又没在他们家插眼，上哪知道去。”
“滚滚滚，不喝酒别在这瞎逼逼。”
这位二世祖嘴上少个看门的，视频里瞧着喝了不少酒，有的没的都往外说。
韩乐乐看完没吭声，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视频是截取了一小段储瑜的采访，围绕着近期安排，新接的影视剧，和真人秀。前面的几个问题非常短，路人都能看出是常规操作，后面娱乐记者问到前阵子预热的美食真人秀，问他第一次是否期待等。
储瑜：“非常期待，……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喝水都长肉，经纪人平时都不让我多吃，尤其是油腻的，想都别想，就指望着在节目里开开嘴呢。”
记者笑：“我听说前几天乐小默的设计师半夜发了设计稿，结果你没忍住偷偷点了外卖，第二天被经纪人狠狠骂了一顿。”
储瑜一脸悲惨：“哎……别提了，乐宝儿的设计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光看就让人感觉流口水，谁忍得住啊，点外卖的不止我一个，但被骂的只有我。”
记者咯咯咯地笑起来：“乐小默去年可是铺天盖地火起来，更是带出来盲盒的新玩法。这次节目组请到他，你有没有顺势买几个盲盒摇一摇。”
“没买。”储瑜营业性微笑，“他那个官网app上根本抢不到，不过他给节目组送来一批福袋。拆得我上头。”
“看来你也很喜欢？”记者问。
“嗯。”储瑜狡黠一笑，“新系列会在节目上线那天发售，我打算去蹲一波，抢不到就走后门。呵呵，谁让喜欢的人太多。”
视频到这结束，客观来说记者的问题一点都不尖锐，储瑜回答得也相当商业互吹。但，几张照片和两段视频放在一起，就产生了微妙的化学作用，让你的脑子不由自主顺着博主的话往歪了的地方走。
这博主平日里关注的都是国内娱乐圈里的大小明星，分享的除了明星街拍或是日常外，就是水分足可以填满一片海的多汁大瓜，关注她的多是各明星的粉丝，也有一些闲得没事找乐子的路人。
她帖子一出，直接被顶上了app榜首，浏览量轻轻松松破百万，转发与评论也是以万为单位计算。
[我就说么，储瑜要演技没演技，凭什么就能接二连三的接拍电视剧，还各种通告不断，原来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真为我们家宝宝感到不值，纯真良善被人欺！]
[楼上的别瞎说，我们鱼鱼是凭自己的真本事拿到的角色，你们家那位才是真下水道吧！看看那脸，强力美颜都拯救不了！还有新拍的那部剧，全程一个表情，跟个木乃伊一样。我看完都分不清角色的喜怒哀乐！]
[储瑜就是自己的真脸了？长成那样，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整的？哪有人下巴尖得能当钉子使！]
[就是，整容抠图就别标榜自己纯天然，立什么演技派的人设！现在更是跟着为富不仁的奸商骗钱，脑残粉就别洗白了，掉煤堆里龇牙都找不到人！]
[说句公道话，乐小默真的没有骗钱，我路人娃友，从官网买的福袋，里面一个雷没有。我朋友抢了三个，只有大袋里有雷，小袋里三个，一个热，两个普通款。商家很良心了。]
[官网卖的当然都是正品，二手市场上到处都是假的，商家饥饿营销，然后在二级市场狂赚娃友钱！不要脸！我买的五个福袋，都能组成魑魅魍魉百鬼图了！]
[照片里那个虽是沈家人，但也不能说明是我们乐宝儿在背后操控啊！谁家没有几个败家子！]
[真相了！和败家子混子一起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储瑜人品进一步得到作证，可怜我家爱逗，被这种人欺负！]
[今天的瓜真香，[笑嘻嘻]]
韩乐乐翻着帖子下的评论，脑海里只剩下“乌烟瘴气”四个字。
博主爆出来的料错漏百出，前后逻辑用一颗脑细胞就能理清，但评论里没人在意真相是什么。路人们看热闹，粉丝们无脑维护，黑子们趁机找存在感，营销号搅浑水抹黑对家节奏带得飞起，早高峰的网上一片混乱。
韩乐乐摁灭手机没说话。
银灰色的迈巴赫拐过岔路使上环线主路，沈默扫了眼目光平视的小朋友。韩乐乐从成立乐小默工作室以来，从没想过在娃友身上赚多少钱。只因为有人喜欢他的设计，他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规模。
其中有运气，有人为运营。
但根本来讲，是他的才华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可有句老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如今乐小默由一个小小的工作室成长为估值不低的知名公司，背后多少人眼红嫉妒，又有多少人想借着这股东风分一杯羹？
沈默作为执掌沈氏这个商业帝国的当家人，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正琢磨着用怎样的措辞安慰一下小朋友，就听见韩乐乐叫了他一声：“沈默。”
沈默一愣，偏头看过去。
韩乐乐从没叫过他全称，总是沈老板、亲爱的、老公，看着心情的随口叫。第一次这么称呼，里面全是不言而喻的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