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设计图抄袭事件（十）
行程第二天就订好了，韩乐乐听沈默说过节带他去草原住帐篷，兴高采烈地扑倒沈默身上亲了他一口。掰着指头算日子，还有九天。
投票结果单人组毫无悬念，双人组出乎娃友意料，金玲三弦跌出排名，钟鸣鼎盛之编钟击乐拔得头筹。韩乐乐翻了翻娃友留言，有人说金玲三弦美则美矣，但不如钟鸣鼎盛来的沉稳厚重，本着弘扬民族文化的精神，把票投给了编钟击乐。
韩乐乐觉得娃友说的有道理，未做他想。
看向工作台做了一半的金玲三弦，韩乐乐笑意淡然，决定把它做好后送给沈默。
[卢星宇：乐乐，今明有空回趟学校，系里要填毕业生登记表。]
韩乐乐捞过手机，看见卢星宇给他的留言。
[韩乐乐：这会儿有空，直接去系里？还是表格在你那？]
[卢星宇：系里，辅导员应该在。]
摁灭手机，韩乐乐进屋换衣服，顺手揉了把已经长大的小猫团子。
诚如那位资深猫屋主的娃友所说，猫团子长大了，确实变丑了。想必是原主人早早看出团团是只小丑猫才把它丢掉了。
可怜的娃。
韩乐乐到系办公室时，里面有两位不太熟的同系同学正在填表，客气地相互打了声招呼，填完表出来后，沿路朝食堂的方向走，想带份红豆沙回去。
卖红豆沙的小店位于美院所在片区的食堂。
韩乐乐经过美院教学楼，抬头看向路旁已开始落叶的绿化木，黄绿交错的叶片为枝丫穿上了秋之外衣。
倏地一个念头惊鸿掠影般飞进他的脑海，他猝然间抓拉一把，捞到一条尾巴。
韩乐乐在原地站了片刻，眉头紧蹙，继而扭头看向外墙涂着各色壁画的现代艺术大楼，怔然半响，抬腿向内走去。
大教室正在上课，韩乐乐从敞开的教室门朝内扫了一眼，一圈学生围着把做示范的老师挡了在里面。
记得那天他找了个小画室画画，旁边的大教室内有不少同学在自修。
凭着记忆韩乐乐走向当时的画室，脚步有些急促。
画室此刻没人，韩乐乐站在门外手推在门上，却没有立刻进去，他呼吸不自控地加重起来，推开门或许就能得到他猜测的真相，可这一刻他没有急嚎嚎地闯进去，反倒升起股近乡情怯的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手向下，握住门把手，缓慢转动，门向内推开。
画室一如他那日在的一般，窗外枝丫横伸，枝杈上泛黄的树叶也如那干枯未落的叶子般挂在同样的位置。
韩乐乐走上前，透过擦拭的明亮的玻璃窗看到楼下经过的学生。
会是他想的那样么？
韩乐乐胸腔涌起翻江倒海的气焰。
他从没有主动招惹过谁，可偏偏事事与他碰瓷。
他不惹事，却也不怕事。
若真是他，韩乐乐眸中含煞，这笔账就要好好算一算了。
韩乐乐双手插兜在窗前站了半刻中，狂浪的情绪已归于平静，他转身扫视画室，回忆他当时画稿与画架的位置，之后走出教室，在门口抬头朝走廊顶上张望。
燕大的基础设施完备，教学楼每层转角和长走廊中途都安装有监控摄像，回到教室，看向屋角，韩乐乐同样发现了闪着红灯的摄像头。
他笑了一下，拇指滑过书包肩带，把背包往上提了提。
学校各个地方的监控是由后勤安保部门负责，想要调取监控需要领导审批。韩乐乐如果直眉楞眼跑过去，别说监控不可能给你调，没准还要被骂一顿，通知系主任。
既然已经找到线索，敌暗我明，韩乐乐沉得住气，步伐稳健地买完红豆沙回了家。
监控要调说难不难，只要沈默给学校打声招呼，监控分分钟送到他们手上。可韩乐乐终究是个心软的人，事牵同学，即使再不喜欢对方，韩乐乐也不想把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私下里解决是他的首选。
账要算，糟蹋羞辱对方却没必要。
沈默上班工作忙，韩乐乐轻易不会在他上班的时候打扰他，等沈默下班回家后，韩乐乐才说起此事。
“已经确定了？”沈默接过韩乐乐递给他的茶水。
韩乐乐面沉似水：“没有。”
沈默在沙发上坐下，猫团子跳到他腿弯里，尾巴一甩一甩的，“监控调出来就一目了然了。”
韩乐乐冷静道：“这我知道，我想先和戴老师说下这个事，毕竟万一是我猜错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沈默莞尔，他知道小朋友是个心地善良之人，此事八九不离十，若是他出面，校方难免为了讨他的人情大肆处理。
事情宣扬出去，先不说对杜康会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就是同学看向韩乐乐眼神多少也会有所变化。
这不是沈默想看到的。
他要好好护着他的小朋友，从各个方面。
沈默：“听你的，我在后面随时给你支援。”
韩乐乐唇角向上，笑意盈盈，凑头在沈默嘴角轻吻了一下，软声说：“谢谢，老公。”
猫团子仰头看着越挨越近的两个人，“喵”的一声，被沈默拎着后脖颈扔到了地上，愤怒地发出“嗷呜”的猫叫，龇牙咧嘴瞪视着全然不把它放在眼里的两个主人滚进了卧室，还“砰”的一声把门撞上了。
很炸毛。
翌日，韩乐乐翻出尘封箱底的画稿，把尤克里的电影传奇海报打印了一份，简单收拾后，出门去了美院办公室。
戴老师作为分管行政的老师，若无意外都会在。
韩乐乐轻松在办公室找到刚给自己泡了杯枸杞菊花茶的时尚中年人。
“戴老师。”韩乐乐用手指在敞开的门上敲了两下。
“呦，韩乐乐。”戴老师吹了吹飘在水面上的菊花瓣，问：“有事？”
韩乐乐笑着走过去，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有个事要和您说。”
戴老师自然道：“你说。”
韩乐乐从书包里把准备的东西掏出来，递给他。
戴老师翻看了一遍，头没抬，眼皮向上撩看向韩乐乐。
韩乐乐等他翻阅完才开口：“戴老师，您手上拿的一部分是我的画稿，另一份是春节前一位艺术玩具设计师发布的作品，我发现两者的相似度超过百分之八十。”
戴老师虽然在燕大美院做了很多年的行政工作，但基本的眼力没丢，初拿到韩乐乐递给他的纸张，他便看出其中的雷同。
戴老师笑着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韩乐乐直言不讳：“我怀疑有人拿了我的手稿，给了这位设计师。”
戴老师面上表情不变，温声道：“可找到证据了。”
韩乐乐说了一半实话，“具体证据没有，蛛丝马迹发现了一点，所以才来找戴老师帮忙。”
明白了韩乐乐的来意，戴老师食指在纸面上点了点，笑容收了三分，目光犀利，说：“你怀疑是系里的人干的？”
“不是。”韩乐乐镇定自如，他不打算把实话说出来，“看过这份手稿的人不超过十个，我信的过他们。我这几天将那阵子的每日行动路线捋了一遍，当时正好赶上期末考试，手稿放在家里没带出来过，唯独有一天我上午考完试，脑子迷糊，去了咱们美院的教学楼找了间小画室画画。回去前上了趟厕所，再回教室，发现有人进出过，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有人看我敞着门，随手给关上了。现在回想，恐怕不是那么回事。”
戴老师沉吟半响：“因此，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人拿了你的手稿。”
韩乐乐点头，诚心诚意地说：“所以想请戴老师帮我□□学楼当天的监控，若是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也能求个安心，毕竟……”韩乐乐顿了一下，羞怯道：“设计相同，免不了叫人多心。”
听完韩乐乐的说辞，戴老师了然的哈哈一笑：“人之常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打个条子，就说你东西落在教室找不到了，想调监控看看有位没有同学捡到。”说完又正色道：“若是真的发现是咱们美院的同学挪用了你的设计，回来告诉我，这种事绝不可姑息。”
事情办得顺利，韩乐乐谢过戴老师，带着审批的条子去了安保所在的大楼。
安装监控说是为了防患危险，可燕城治安严禁，别说环境优美的大学校园，就是闹泱泱的街市区一年到头也发生不了几起打架斗殴的芝麻案件。
值班保安接过韩乐乐的审批条，眼都不睁地扫了一眼，看清上面的字，随手扔进文件袋，懒洋洋说：“要调哪天的？半年以前的没有了。”
韩乐乐一愣，问：“监控不长期保留么？我要查年初一月上旬的记录。”
保安斜楞眼上下打量他一番，恹恹地说：“没有特殊要求的录像就保存半年，你东西是一月份丢的？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来找。”
韩乐乐没义务和他解释，打了两声哈哈，继而道：“能找回么？”
“找不回。”保安想也不想地说。
数据找回有点麻烦，韩乐乐看出保安不想管，也没那个技术水平，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离开了安保部。
回家的路上，韩乐乐给沈默发信息。
[韩乐乐：今天加班么？我刚从学校安保这里出来，半年前的监控录像没有保存。]
[沈默：数据恢复。]
[韩乐乐：需要和领导打招呼，帮我一下。]
[沈默：交给我。]
[韩乐乐：我把调监控的原因和戴老师说了，没提我怀疑杜康的事，戴老师给我的审批条上写的是物品遗失。]
[沈默：ok，事情查清前，不会多说。]
[韩乐乐：[红嘴唇]]
韩乐乐低头摁手机没看路，走着走着，余光扫见迎面有人来，他撇开脚，往旁边挪了一步，免得和对方撞上。
对方可能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也朝旁边迈了步脚。
韩乐乐没在意，换个方向继续躲，对方好像和他心有灵犀，他朝左对方也朝左，他往右对方也往右。
来来回回几次，韩乐乐恼了，怒然抬头，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挡他的路。
蒋梦琴挑眉俾睨，插着腰匪气十足大吼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韩乐乐愣了一秒，随即抱头鼠窜：“女侠饶命，只要您不伤我，钱财好说。”
蒋梦琴哈哈大笑，一手前指：“老娘我不求财，只求色。我看你生的面色红润，腰肢款款，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你就随本大王回山做我的压寨夫人吧。跟着我，保准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韩乐乐双手作揖，弯腰作哭：“求大王放过小的吧，山人朽木之姿，实在配不上英勇无敌的大王您。再者小人与家夫情谊深重，断不能做出背弃他的事宜，望大王大发善念，放我离去。”
“情深义重啊。”蒋梦琴眯着眼，食指挑起韩乐乐的下巴。韩乐乐面露悲切，泫然欲泣。
两人一秒入戏，逗得随身在侧的卢星宇和穆珏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路过的同学眼神怪异的看向两人，不知这是在排什么剧。
玩闹够了，收起嬉笑之色，韩乐乐问：“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
卢星宇说：“去了系里，这会儿准备去校外吃饭。”
蒋梦琴道：“你又怎么从对面过来？”
韩乐乐随便扯了个借口：“东西落教室了，回来找。”
蒋梦琴：“找到了么？”
韩乐乐：“没有。”
蒋梦琴关心道：“东西重要么？要不要帮你。”
韩乐乐婉拒：“不是什么要紧的，丢就丢了，我再买一个。”
蒋梦琴：“那就好。”
韩乐乐诺了个脚步，几人沿着路朝校门外走，“你们去吃什么？”
蒋梦琴：“火锅，一起呗。”
“好。”
小团体挺久没聚在一起了，各自谈着各自的恋爱。
下午都没课，蒋梦琴点了一堆肉，又要了几瓶啤酒，不多，喝不醉人。
韩乐乐边给自己倒酒边问：“胖子呢？”
卢星把肉下在开了的红油锅里，说：“陪他女朋友去面试了。”
“什么面试？”韩乐乐一时没反应过来。
“崔莹找了个实习的地方。”蒋梦琴下筷如飞，肉刚熟就被她捞走了，“公司挺大的，实习期表现优异能转正，就是要的人有点少，竞争挺激烈的。”
韩乐乐默了默。
大四，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步入社会或是继续深造，不可避免。
韩乐乐“哦”了一声，把筷子伸进啥也没有了的锅里转了一圈，说：“你们呢？什么打算？”
话题到这了，四个人也聊了起来。
卢星宇先说：“我爸让我回公司，我没同意。我打算先出来闯闯，在家里有老头罩着，做错事了也有人兜底，对我没什么益处。在外面碰碰壁，才能真正体会世道的艰辛。我妈心疼我，跟我闹了一场，是我爸给劝住的。我爸给了我一笔启动资金，说陪光了就乖乖回公司。我说行。”
“我以为你毕业会直接回你爸的公司。”韩乐乐在与蒋梦琴的筷子战斗中险胜一招，终于吃到第二轮的肥牛。
第三轮肥牛下锅，卢星宇继续道：“早晚是要回去的，我只是想在我爸还能保护我的时候，尽可能长得强壮一点，终有一天我得代替他抗下这些。”
卢星宇就是如此，表面平平无奇，内里坚韧如钢。
韩乐乐没有发表什么赞赏之言，默默地和蒋梦琴你来我往地斗着筷子，期间还不忘给穆珏喝完的果汁续满杯。
“你呢？”韩乐乐转向和他抢肉的蒋梦琴。
“考研。”蒋梦琴咽下嘴里的肉。
韩乐乐意外挑眉，蒋梦琴自婚礼开始，给他的感觉从来都是嘻嘻哈哈大咧咧的，和学霸半点边沾不上。
“读完研究生再工作？”韩乐乐问。
“不工作。”蒋梦琴夹着香菇的筷子点了点，“我的理想是做个游手好闲的富太太。”
韩乐乐：“……”
韩乐乐被她的豪言壮语震惊到了，哑然道：“做富太太还需要考研究生？”
“当然。”蒋梦琴一本正经，“富太太的前提条件是富，而且是长期的富。什么样的人才能长期富呢？自然是有本事的人。纨绔废物或是靠着祖宗坟头冒青烟得来的天降横财，要不了多少时日，资产就会被败光，喝西北风了。这我可不干。”
蒋梦琴喝了口啤酒，继续她的深度剖析：“你想啊，要想和有本事的那些人说上话，最起码你得能听得懂他们说什么吧，光靠傻白甜咧嘴笑，嫩韭菜一茬又一茬，能笑到几时。”
“所以。”蒋梦琴总结陈词，“要保持和他们有共同话题，时刻吸引着他们的注意，他们才会离不开你，而且你胸有点墨，站在他们身边才有底气，不会感到自卑。沈少那么喜欢你，不就是你时时刻刻都在发着光，让他移不开眼珠么。”
韩乐乐扶额，蒋梦琴这个逻辑鬼才，说得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只不过最后那句话说的他好像个电灯泡，还发着光……韩乐乐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咦”的抖了一下。
卢星宇把煮好的撒尿牛丸捞进蒋梦琴碗里，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家不吃韭菜，你一直都是富太太。”
蒋梦琴用一只筷子插住牛丸，沾满料送进嘴里，边笑边吃。
韩乐乐目光在两人身上巡了个来回，不动声色在心里哼了一下。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