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影
兴奋过后，肚子又咕噜噜地开始提醒韩乐乐，它需要芝士焗龙虾、烤猪排、香煎牛舌来填补空虚与寂寞。
过热的脑子逐步降温，韩乐乐感觉到彼此牵着的右手掌心传来干燥温热的触感，他抬头看了眼沈默，男人在辨别方向朝停车场走。
上一次两人这样牵着手走，还是在婚礼上。为了做给外人看，他们还亲密的十指相扣，动作毫无破绽，只有韩乐乐内心知道，他当时的表演可以左转出道，直进娱乐圈。
他想抽回手，但沈默拉得很用力。
他轻轻试着拽了拽，没抽出来，沈默扭头：“怎么了？”
韩乐乐莫名有些慌：“没什么，手心出汗，想擦擦。”
沈默不疑有他，用他的大手蹭了蹭韩乐乐的掌心，“好了，擦干净了。”
韩乐乐没吭声，他很想说我其实是想把手松开。
没几步走到停车场，沈默自然而然地放开韩乐乐，掏出车钥匙准备开车。双手分开后，韩乐乐的手指不自在地向内弯曲，四指顶着掌根，松松地握成拳，把掌心形成一个密闭的小空间。他指尖用力地嵌进手掌，拇指却轻轻地搭在食指上，貌似怕太用力捏碎了掌中的余温，又像是怕那缕余温会顺着指缝流走，消散在夏末的残暑里。
韩乐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见“嗒”的一声，沈默低而柔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上车吧。”
韩乐乐怔着看了他一秒没动。
沈默拉开副驾驶门，侧头：“怎么了？”
韩乐乐快速眨了两下眼，掩饰性地抿了抿嘴：“没什么，车上有水么？我有点渴。”
边说，边进了副驾驶座。
沈默关上门后，没直接转回驾驶位，而是从后车座上取了个纸袋子递给韩乐乐。
韩乐乐打开纸袋封口，里面是一瓶茶饮，一盒马卡龙，还有一小罐曲奇饼干。
沈默发动车子，说：“我看家里冰箱总放着这种茶饮，所以只买了这种。中午带你去吃私房菜？到地方还要一会儿，一上午你应该逛累了吧？你先靠椅背上歇会儿，吃两块点心垫垫，免得胃太空不舒服。”
韩乐乐没再像前阵子闹脾气那样说不去，然后给出“随便”这个答案。
他安静地垂眼看着粉红色的马卡龙，心里潮涌出股股暖流。他发现沈默极其细心，与他成熟的男人外表非常不相配。
婚礼时他忙着应付各怀心思的亲戚与合作方的同时，还留心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对现场引起的骚乱，事后不仅没像原书中冷言冷语地责怪他，还反过来宽慰他。第一天搬到沈默公寓，他怕韩乐乐不适应，把手头工作交给了助理，提前下班回家。韩乐乐给沈默吃黑暗料理，沈默不仅没发脾气，还温声细语地问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惹到韩乐乐不开心。
今天早上亲自送他来展会，还贴心地在便利店给他买了早餐，这会儿更是细致到准备了饭前点心给他垫胃。
这段时间相处的种种，幻灯片般在韩乐乐脑海中闪回，最让人感动的不是你有上千万，别人又给了你几百万。而是在你肚饿低血糖时，得到了一块甜甜的草莓马卡龙。
韩乐乐以前并不喜欢吃过甜的点心，这会儿或许是肚子实在太饿了急需补充糖分，又或许是马卡龙是沈默买的，他一口吃掉大半个，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甜点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大量的糖分迅速填充进血液，他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沈默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好吃么？”
“好吃。”韩乐乐三两下把一盒马卡龙塞进肚，“以前觉得这种点心太甜，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好吃。”
沈默笑：“你喜欢，我每天下班回来给你带，公司楼下这家甜点还有买其他种类，我经常看办公室里的女秘书吃。”
“她们也给你买么？”韩乐乐问。
沈默说：“买过两次，但我不爱吃甜食。放到后面都坏了，她们就不再买了。”
韩乐乐转头看他：“那你出差回来那天，为什么带了个那么大的蛋糕？”
沈默打转方向盘，排到出会展中心车队的末尾：“我听随行的人说，那家的栗子蛋糕非常有名，经常排队一两个小时才能买到。从家里的零食看，感觉你喜欢吃甜食，所以想带回来给你尝尝。”
韩乐乐眼睫轻微的颤了颤，幅度很小，不仔细观察会以为韩乐乐只是像平常一样乖巧的坐着，眼周围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自在地扣着纸袋脚，想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让胸口微妙的情绪散掉。前方车辆缓慢前行，韩乐乐降下暗色的车门玻璃，想伸出脖子看看还有几辆车到他们出门。
人行道上不少娃友边走边叽叽喳喳地讨论今天的战利品和祈祷下午的开奖自己能中。
车门玻璃下降到三分之一处时，韩乐乐从打开的部分朝外面看，眼尾扫到婊婊女一手举着手机旁若无人地大声讲电话，踩着细高跟从车后走过来。
“呵，什么方少爷？！我看是方小厮吧！”婊婊女下巴翘得老高，鼻孔向天，“成天在我面前吹他家多么多么有钱，他爸认识多少多少人脉，以为我跟了他就是麻雀变凤凰，平民变皇后？我可呸吧，他家不就是在燕城开了几家餐饮连锁么，开个十几万的车就觉得自己是太子阔少爷了？！知道太子什么样，少爷什么样么？！”
婊婊女说到这顿住，脸上满是不屑，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前面的车启动，迈巴赫低速跟上，韩乐乐停下了降窗的动作，他倒不是怕被婊婊女看见，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婊婊女知道他在旁边。婊婊女同速与迈巴赫并行，她讲电话的声音无遮无拦，一字不落地进了韩乐乐的耳朵。
“上个月我让他给我买个限量款的包，你猜他说什么？”婊婊女掐着嗓音学舌，“你都有那么多个包了，也背不过来，咱就不买了吧，再说了这包也不好看，两万多块钱，我瞧着和路边小店里的也没什么区别。”
婊婊女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限量款诶！那煞笔居然说和路边摊一样，他是不是瞎！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夜店里认识的，果然都没什么品味。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拉着我来看什么潮玩展，我对小孩玩具又没有兴趣，一上午逛得无聊死了。想随便买个娃娃打发了他，结果看上的还没有了。”
“这逼拍着胸脯和我说他能搞定，只要花钱，随便找个买到的人都会卖给他。可结果，呵呵。”婊婊女这声“呵呵”嘲讽拉满，“对方是真正的小少爷！说不卖就不卖。僵持时把安保负责人招来了，方子平见安保负责人是熟人，还以为能嘚瑟，可凭他那个二五眼，压根没看出来小少爷身上穿的t恤和休闲裤是高定款，只把对方当成了普通学生。”
“小少爷说了不卖，方子平还打开支付宝作作地说多少钱都行。我可去他的吧，小少爷在乎那点钱？我站在旁边都觉得丢人。”
“你问我后来怎么着了？……后来，小少爷的老公来了，还跟着展会老总和一大帮人，各个对小少爷老公客客气气的，就差上赶着巴结了，安保负责人墙头草随风飘，倒戈如风。方子平直接傻了，还被安保负责人赶了出去，屁都不敢放一个，怂得不能再怂。”
“他也就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连锁店总共不到十家，真当自己是餐饮界帝王，美食界大佬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少爷长得可真好看，比你粉的那个爱逗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他老公更绝，那身高，那腿型，把人往怀里一抱，我看着都腿软。你说……好男生怎么都有老公了……我怎么就摊上……方子平这么个怂货……回去我就……把那煞笔甩了…………”
迈巴赫驶出会展中心，随着距离的拉远，婊婊女最后的话逐渐听不清了，但大致还是能判断出她在和手机对面的人吐槽方子平不中用，以及小少爷与他老公全程互动糖很多。
韩乐乐脸朝外，不知道沈默听没听到刚刚婊婊女的话，他舔了舔嘴唇，把车门玻璃往回升。
车门玻璃在最后合上的刹那，韩乐乐从缝隙里瞥见路边停着的私家车旁站着两个人。
有时，事情就是很奇妙，你越想知道什么的时候，你越看不到，你越不想知道什么的时候，景象总是不请自来地撞进你的眼中。
由于距离的原因，已经看不清脸，但从衣着和身形还是能轻易判断。
是白皖宁和方子平。
两人正面对面的不知说着什么。
韩乐乐下意识地随着车子向前，脖子向后扭想看清他们在干么。
扭到最后，半边身子都侧过去了。
沈默见状，放慢了车速，问：“在看什么？”
人影已经彻底消失成了一个点，韩乐乐坐回身，无意识地把纸袋子往怀里抱了抱，嘟哝道：“没看什么。沈老板，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