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旖
两人隔了一道低矮的花丛,距离算不得近,又加上阳光洒在水迹上,折射出宏光,刺眼得紧。
宁浮蒻向漆如隽的方向趋近几步,那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她咬着唇角,气的险些五官扭曲。
这该死的漆如隽,她是什么猛鬼恶兽吗?
一见到她就想逃避,哪里是恋慕她,这不更像是仇敌狭路相逢的情形?
“漆如隽,趁我没发火前,你自己过来。”
她顿步在原地,目光森冷,语气更是毫无情绪起伏。
漆如隽轻轻叹息一声,旋即绕过花丛,从小径的另一边往宁浮蒻的位置走去。
宁浮蒻双手环胸,注视着来人步步靠近,又在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过来!”她不耐烦地蹬他一眼,暗含威胁。
漆如隽却不肯再近半步,只低眉敛目嗓音沉冽:“殿下,此处并非闲聊之地,您有何事交代,臣悉数听着。”
“你在害怕什么?漆如隽,告诉我,你在躲什么?”
“不是害怕什么,殿下,是臣不能。”
漆如隽垂着眸子,一张矜贵清俊的脸在春晖之下泛着莹白的光,似那窑匠精心打磨出来的最完美无瑕的瓷胚,美好昳丽。
他还是穿着宫中最寻常的掌印服制,不特殊,甚至能说平平无奇,但就是这样一件绯色衣袍,却将他挺拔颀长的身姿包裹出一种别样的且独属于漆如隽的感觉。
平直宽阔的肩膀更显腰腹瘦窄,勾的宁浮蒻想伸手去环住……然后再做一些会令他挣扎又反抗的动作。
这人生的可真好,宁浮蒻感慨,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漂亮的。
这么漂亮的人,就该被她收入囊中占为己有。
恶念迸发,在漆如隽没有防备之际,宁浮蒻猛地小跑着冲向他,势如破竹,止不住的趋势是要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或把人撞着直接倒在地上。
漆如隽慌乱一瞬,不知该逃,还是该伸手把人接住。
犹疑间,她没能让他做出正确选择。
宁浮蒻目标明确,两只胳膊圈住了他的腰,惯性使然,两人都没能站稳,居然歪着倒向了小径另一侧的花圃中。
雨水淅淅,扑了满身满脸。
漆如隽惊愕中还想着要把她护住,遂也伸手揽着她的后颈和后腰,抱着人跌进了花丛。
花枝被压倒,发出一阵绵延不绝的悉窣声。
漆如隽在下,宁浮蒻在上,大部分力量都被他承受了,一时间,后背疼的没了知觉。
他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喉间叹出轻微痛吟。
宁浮蒻从他的胸膛里抬起脸来,两人倒在了花里,入目所及之处全是绿秾的枝叶和大朵大朵被扯下来的牡丹花。
有些含苞待放,根茎半折,颤颤巍巍的挂在上头,仿佛快要支撑不住地坠落在地。
鼻尖萦绕着淡淡土腥气,还有更为馨郁的花香,清甜,不腻味。
宁浮蒻又低头去看漆如隽,见他面色苍白,还以为摔到了哪里,忙问:“身上哪里痛吗?”
漆如隽摇头,冠帽都要掉了,和花枝摩擦着,刮下许多残留的雨水。
他的手还搭在宁浮蒻的后腰处,稍稍用力,就将人按着又送回了自己的怀抱中。
宁浮蒻乖乖地伏在他的胸膛上,耳侧是清晰的心跳声,一下更比一下急,到最后像是要从胸口里蹦出来。
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花枝照耀在两人身上,大部分又都被叶子和盛开的花给挡住了。
很静谧的环境,静谧到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她和漆如隽。
能听见远处游湖中鱼儿跃出水面又‘噗通’掉进去的动静。
偶有清风掠过,缠着湖边杨柳,沙沙作响。
还有宫人们经过御花园的脚步声和轻微的说话声,听不太真切,但无法忽视。
花丛之下的泥土湿湿软软,如果叫宁浮蒻来作垫背的,她定然是不愿意,万一有虫子爬出来呢?
想想就可怕,她抱紧了漆如隽,低声问他:“你害怕虫子吗?”
漆如隽总算缓了过来,这才察觉两人姿势的不对劲……以及所处位置的可怕。
他动了动右手,扶住她的后腰,想把人先给扶着坐起来。
但宁浮蒻不肯动,沉沉压在他身上,宛若重如千钧的一脉山石。
“臣不怕,但殿下我们先起来,行吗?”
漆如隽头疼不已,耐着性子开始哄宁浮蒻。
“不要,我们就躲在花丛里说话吧,你刚才不还觉得这个地方不适合说话吗?现在呢,都没人能看见我们了,全被这些牡丹花给挡住了。”
她突然发笑,抱着漆如隽,笑得前仰后合,快在他的怀中缩成一团了。
“漆如隽,这是对你的惩罚,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反抗我。”
她抬起脸颊,眼中在笑,但表情很严肃,“再敢躲我,我就次次扑你。”
漆如隽躺的很不舒服,地下湿软,加上那些横七竖八被压在身下的花枝,硌的人很痛。
他阖了阖眼睑,把视线落在怀中人的脸上,“我只是一个宦官,殿下不该如此。”
“若我执意呢?”
宁浮蒻同他对上眼神,是绝不退让的执拗与坚持,“漆如隽,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愿意承受我对你的反馈呢?”
漆如隽被问的哑口无言。
眸底溢出显而易见的痛苦之色,纠结再三,他还是硬着心肠说:“殿下对臣有误解,是臣之罪。”
他不肯言明自己的罪名是什么,也不愿意道破宁浮蒻的误解是什么。
太怯懦,也太卑微。
坚守的底线不可逾越,他始终无法放任自己堕入名为宁浮蒻的漩涡中。
宁浮蒻怔忡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嘴硬到极点的人。
果然,跟漆如隽说话是没有用的。
他永远口是心非,永远言不由衷。
把他的嘴堵上就好了,宁浮蒻这般思忖着,便懒得多说,用行动表明态度。
这一次,她的吻率先落在他的喉结上。
红唇微启,将那微微凸起的硬物含进口中,探出的舌尖缓慢地描摹着喉结的形状。
他的脖颈上也沾着雨水,被她一点点舔舐干净,触感湿粘,全是拨弄人心的意味。
漆如隽倒吸一口气,喉结轻动,又开始挣扎起来,手掌托在宁浮蒻的腰侧,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开。
但这是无用的,他对抗不了她。
她呼吸间带着春潮雨歇的花香,仿佛要沿着这个渐渐往上的吻一同渡到他的身体中。
牡丹的气息与虎头茉莉的香味交缠,再齐齐盖过他身上那股子浅淡清疏的榠罗安息香。
他总睡不安稳,房中日日燃着这种用以抚慰人心、调养精神的香料,很淡很淡,几乎嗅不到。
宁浮蒻的吻,比她这个人的性子更为霸道。
直白地调情,含着唇瓣,舌尖往里横冲直撞,与腔肉厮磨,咬住他的舌尖,迫使他将口腔张开,如同那野蛮又豪横的敌国游骑,侵入边境,烧杀抢掠。
漆如隽扣在宁浮蒻腰间的手指不断收紧,指腹摩挲在布料上,是难以言喻的痛楚和痒意。
他的喉咙里闷出断断续续的轻哼,明明又要喘不过气了,却未曾继续挣扎。
宁浮蒻捧着他的侧脸,拇指贴在他的眼角处,随着深吻,而一次次地重重碾过滚烫又细腻的肌肤。
一吻毕,她眯着眼睛,神情略显餍足,“都亲过好几次了,还不会换气啊?”
漆如隽的视线虚虚实实,看不太清眼前人的脸,听见这话,心中猝然生出一丝委屈。
他吞咽两下,声音都仿若被她亲的融化了,适才那点沉静和冷然已消失殆尽,“你你又没教过我。”
宁浮蒻闻言,笑得再次瘫在他怀中。
“既如此,那我再认真地教教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