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felix!”钟粤万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整个人懵懵的,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掌心还贴在邱新杰的脸颊上,她立刻如同被烫了似的收回手,又因为动作太大,直接碰掉了氧气管。
“你……你怎么来了?”
何嘉佑今天穿了件温润的黑色天鹅绒外套,里面是一件同色系的立领新中式衬衫,一如既往的矜持贵气,每条丝线都散发着轻熟男人的魅力。
只是,被这身典雅男装包裹的他此刻看上去却是那么落寞和萧索,钟粤甚至都不敢用目光去碰触他,仿佛一碰,他就会直接碎在她面前。
“我收到了你的微信。”
“微信?”钟粤有点困惑,她怎么不记得她给他发过什么微信?
“嗯。”
何嘉佑径直走到她的床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满眼心疼,“怎么我一不在身边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模样,你这样,是想要我一直陪着你的意思吗?”
钟粤立刻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他竟直接忽略了房间里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刚他向她伸出手的瞬间,她甚至做好了足够的他可能会发疯的心理准备。
可他竟然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这事要换到江丞身上,她估计他会让她当场死个一百次。他是个极其传统和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想当初她第一次和他在一块的时候,连床单上的那片红都让他感动了很久呢。
处于情境之下的她当时还没觉出什么来,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只因为她是处|女,她才是完整的,如果不是,那么她的身体连同她的爱就是有瑕疵的。
他会感动,说明他在乎,在乎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和执念大于她这个人本身。
可何嘉佑呢,在一块这么久,就算每次亲热到最忘情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拿这件事为彼此增加过什么所谓的情趣。她知道的,很多男人都喜欢对女方用一些贬低和羞辱性的语言来调|情。
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对此是从骨子里反感的,若他敢说,她估计她会忍不住当场翻脸,直接骂回去。
幸好,他的情话从来没有dirty,只有sweet。
比如,他总会用最温柔宠溺的语气对她说,宝贝你好美……你也喜欢这样对不对?乖,你好棒……以及,小笨蛋,这就站不稳了啊?
每当那个时候,她心底的禁忌感就会被拉满,整个人羞耻到不行。
他给她的愉悦感令她沉迷上瘾,真和他分手,她都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熬过对他的戒断期。
“路上不是堵车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钟粤尴尬地看了邱新杰一眼,很希望他能主动从这个场景里消失。
可他就像被谁燃起了什么斗志似的,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他该不会是对她刚才那几句泄气的话当真了吧?她才不要他倾家荡产把自己从何嘉佑手中“赎走”呢,她又不是什么上市流通的物品,还能价高者得呢。
她只是被何嘉佑即将听从家里安排相亲的消息气昏了头好吧。
“嗯,我是从样品间那边直接过来的,这段路还行,挺畅通的。”何嘉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怎么好好的人会晕呢,医生怎么说?你现在饿不饿,有想吃的东西吗?”
“……”
这下轮到钟粤快碎了。
哥,你一定要在情敌面前将爱意说到这么尽兴吗?人家chris邱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要承受这些。
“邱主编,要不……你先回去忙吧。”钟粤累了。
戴着眼镜的邱新杰依旧气质内敛,除了眸底还有点泛红,面子工程倒是没塌。他也只看向她一人,语气平缓:“没事,我没什么忙的,明天的会议报告我早就烂熟于心了。”
“……”
“况且,我是奉了郑总的命留下来照顾你的,我要是真走了,回去肯定会被她收拾的。”
邱新杰勾唇一笑,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后退。
钟粤彻底呆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快被她自己放的火烧成灰烬了。
他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是想三个人相安无事长久地在这里相处下去吗?
她自省和他们俩相识的时间都不算太长,才不信他们真有他们表现的那么深情,一定是男人之间的胜负欲在作祟,在这一点上,她有自知之明。
何嘉佑这才慢悠悠地抬了抬抬眸,一双桃花眼一如既往含着情,好像才看到屋里还有一号多余的人似的,“你们郑大总编在你的事情上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话是对着钟粤说的,刺却也明晃晃没留情。
又转向邱新杰:“又劳你费心了,不过,我何某人的人还是想自己照顾。”他将她揽入怀中,又闲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下巴微微扬着,眼神里都是不屑和倨傲。
全然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好像在说,怎样,我可以想抱就抱着她,相亲就亲她,你拿什么跟我比?
钟粤眼皮一跳,总觉得事态要失控。
果不其然,下一秒邱新杰就将她出卖了个彻底:“钟粤,你刚是不是说你不喜欢他?”
“……”
此刻的钟粤妆是花的,头发是乱的,完全不具备修罗场里女主角该有的气场,估计只剩一双眼睛还凑合能看,她于是赶紧努力酝酿了点情绪上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些。
“我头疼,现在不想说这些,麻烦邱主编你先回去吧!”
何嘉佑揽着他的手臂马上跟着紧了一紧,语气也染了关心:“宝贝你没事吧?”
钟粤咬咬牙:“还好。”
邱新杰终于起了身,下定了决心似的:“我会凑齐那两千万的。”
何嘉佑眯了眯眸子,“什么两千万?”
“就是她欠你的那两千万,等我把这笔钱帮她还了,还请何先生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她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她跟你耗不起。”
钟粤呼吸一滞,差点出口反驳,邱新杰我和你也没有很熟吧,谁给你挡在我前面的资格了?
不过,她还是生生忍住了,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她和何嘉佑的确就不是一路人,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快就要随着他和别人订婚而结束了,她又何必非要浪费口舌。
他们爱吵就吵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看着她默然躲在另一个男人背后的脆弱模样,何嘉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当年被亲生父母遗弃的那一天的冰冷的夜。
虽然那时候年纪小,很多细节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可他还是忘不了他抱着他的娃娃在大厅的门槛上坐了一夜,冻到一点点失去知觉的感受。
十月的夜晚,很冷很冷。
他们说带他去游乐园过生日,却就此决绝把他扔给了别人。
就像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用利刃刺入心脏,那种冷和痛,他活到二十五岁却依旧没有完全走出来。
可他们竟然以为他当时还小,早就什么都忘了,还要再准备一次鲜花着锦的盛大宴会为他庆祝生日。
这一次,他们又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他突然觉得很好笑,于是他便真的笑了,“帮她还?可是在我这,她欠的可不止是钱呢。不过没关系,你能有这个诚意,我还挺替她高兴的。”
邱新杰没再回应,只是大步离开了房间。
他一走,钟粤的脸就垮了下来。
剩下的烂摊子,要她怎么收拾啊。
“felix……”她欲言又止。
虽然她气他就要和别的女人相亲去了,但仔细想想也轮不到情人榜上排名一百她吃醋生气。大不了她就拿钱走人呗,就像最开始说好的那样。
她应该高兴才对。
但毕竟刚当着他的面摸了另一个男人脸的人是她,她装也要装出个愧疚的样子来不是?
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说,他就先开了口,“钟粤,你觉得人和人之间故事的结局重不重要?”
“啊?”她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
“在我这,一个绝好的故事却配了一个烂结局,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可我没想到,有一天对我施加这份残忍的人,会是你。”何嘉佑眼角仍是弯的,可他的眼神却让她如坠冰窟,冷彻骨髓。
没过几秒,他就又变得不正经起来,仿佛刚才的冷意只是她的错觉,“你困不困?要不要躺下一块睡会儿?趁我还能抱到你,我要多抱一会儿才行。”
说完,他就当真脱了外套,搂着她躺在了枕头上。
医院的单人病床恐怕只有一米宽,可和他面对面躺在这里,钟粤竟然一点也没觉得挤,甚至还嫌床不够窄,不能让她理直气壮嵌到他的怀里去。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早已成了那只扑火的飞蛾,即使早就预见了故事的烂结局,却仍旧没控制住自己向他坠落的心。
可怎么办,她又不能真的和他在一起。
既然这样,她就死也不能承认自己爱他。
“何嘉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耻,还特别无情?”
他笑,“没事,我能理解。反正我就从没有被谁坚定的选择过。你先睡会儿,我叫了粥,一会到了我叫你。”
只这一句,就让钟粤破了防,瞬间泪流满面。她难过到心如刀割,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
她哭的样子又破碎又美,何嘉佑不禁有点怔住了。她毋庸置疑是个大美人,站在人群中就让人移不开眼的那种,不然也不会让那么多男人如痴如狂。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她最吸引他的,却始终她是眼神中传达出来的,只一眼就能让人入戏的故事感和氛围感。
让他忍不住心疼。
即使此刻,他竟仍然忍不住心疼她。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干嘛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你不是很快就要自由了吗?”
钟粤说不出话,只是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倒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哭到停不下来。
大概是哭的确是件浪费力气的事,很快她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人在耳边抱怨:“还说什么无情,你这不是跟谁都挺真情实感的吗?刚就是这只手摸的人家的脸?”
掌心突然一片冰凉。
又听见护士进来查房,她们好像就她的病情讨论了几句什么,房间里很快又陷入了安静。
没多久,那个声音又问她要不要起来喝点粥。梦里的她正和心爱的人生死离别呢,哪有什么吃东西的心情?
于是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丢下一句别吵就又去追梦里那个和她渐行渐远的人去了。
“何嘉佑,可不可以别走?我真的好喜欢你……”
她在梦里哭到绝望。
那人终于还是回了头,“真的?”
“当然!”
“那邱新杰呢?”
“邱新杰?是谁?”
西晒的秋老虎很刺眼,晃得床上蜷缩的小人儿直皱眉,何嘉佑没办法,只好跳下床去拉窗帘,却不想手臂被睡梦中的她紧紧抓住,怎么都不肯放开。
“别走……”她嘟囔着。
他的心立刻软得一塌糊涂,竟是半步也挪不动了。
然后,他就听到她又嘟囔到:“我……喜欢你……邱新杰。”